第21章 幽灵在黑夜出没
李兰珠在姚寨中做小龙虾最出名的虾庄，买了三盆小龙虾。
小龙虾很贵，但招待即将毕业分离的姐妹们，李兰珠毫不吝啬。
她定完之后才回的租房，准备筹划一下，看将神经病的床隐藏到哪里比较合适。打开门才发现，床，以及神经病的一切都没有了。
应该是他提前回来把东西收拾了。
晚上，姐妹们来到了城中村。姚寨不一样的烟火，让她们觉得很新奇。但她们来到李兰珠的租屋后，一个个又面面相觑。
“兰珠啊，住这么高，爬楼好辛苦，房间也一般了些，感觉还不如我们宿舍……”
“一个月八百块钱还想啥呢？离公司近，走路大概25分钟就能到。”
“那也不近哦，要走25分钟。”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李兰珠却很满足地说：“能租这样的地方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最起码我有住的地方了，没有露宿街头啊……”
“那倒也是。”
大家都知道李兰珠的家境，她也一直保持着乐观的情绪，从来没有戚戚哀哀一副极容易受伤害的样子，那样的话，大家反而不敢跟她玩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动“自尊”的敏感神经。在这个条件简陋的出租屋里，李兰珠尽可能地给予姐妹们最好的招待，除了小龙虾，还有应景的凉拌毛豆，卤鸭脖，烤鱼，烤鸡架，烤羊肉串，凉拌猪耳朵……琳琅满目的，一个小桌都摆不完，李兰珠又从邻居家借了一张桌子，两张高低不同的桌子摆在一起，桌子底下放了两箱子冰啤酒，六个女生，在出租屋里开始了海吃海喝。人生在世，这种没有任何思想负担和没有任何目的性的聚餐是不多的，六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少了……
离别之前的聚会，聚一次少一次。
大家很快就喝嗨了。
每个人都醉醺醺的。
冯一蘅醉意朦胧地提议：“我请大家唱k，好不好？”
“好！”
“你们可以，我恐怕不行——我得上班。”李兰珠想起申总那张严峻的脸，脑子中的弦立刻就绷紧了。
“11点就放你回来！去吧去吧！”
正说着，李兰珠忽然想起什么事，拿起电视遥控器，开了电视。
原来是到了播放《鸡毛蒜皮》的时间了。
冯一蘅奇道：“兰珠你也太老土了吧，现在谁还看电视啊……”
“看电视也要看《陈情令》啊！”
“我要看《大江大河》……”
“要不看综艺吧……”
李兰珠热情地介绍：“这个《鸡毛蒜皮》挺好看的，讲的都是江城角角落落的鸡毛蒜皮，可好玩了……”
冯一蘅摆摆手说：“当背景音吧，咱们继续吃！”
李兰珠心里有些空空落落的。
她意识到此时，有些恐慌。
她感觉自己有些想念神经病。
神经病好像广告一样植入了她的生活，在的时候挺烦，不在的时候又觉得缺了点儿啥。
………………
………………
《鸡毛蒜皮》今天有些特别，第一个讲了一个985高校的学生来江城应聘误入传销公司，因为不配合洗脑，被传销公司的人打骂，镜头前大学生被搞得形容枯槁，眼睛无神，话都说不囫囵了……
大家顿时一顿唏嘘，感慨毕业生找工作居然难到这种程度了。
第二个，居然讲了一个黑砖窑的新闻。谁也没想到，江城周边居然有砖窑，而且还是黑砖窑。江城高楼林立，但出了市区二十多公里，在一个丘陵区里，一个砖窑就在那个小山后面，很难被人发现。
记者倒是没有卧底，他使用了科技手段——无人机。通过无人机侦查，然后查砖窑主的资质，再查在那里打工人群的社保，从中发现了玄机。无人机拍到的工作人员数量和砖窑缴纳社保的人员数量存在大幅的差别，本来记者没想到这是个黑砖窑，当初只是认为这个砖窑可能涉嫌逃避缴纳社保，因此开始了调查，没想到工商前去执法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冲出来十几个“疯子”，砖窑主都傻了，因为他事先把这些都关起来了，而且派了得力的手下看守，而那厚厚的铁门被人生生地扭断了……
不管怎么样，这群“疯子”都是砖窑主特意在市场找来的“傻子”“疯子”等不被人注意的边缘群体，这群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缴纳社保的……
新闻中，砖窑主说这样的黑民工目前一共19名，但记者清点之后，只有18名。
在前面的镜头中，是19个人，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兰珠，兰珠！”冯一蘅叫，“怎么了？那么入神啊，黑砖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
可李兰珠莫名其妙地觉得一阵心悸。
这种感觉怪怪的。
她不知道，和她心悸的同一时间，神经病也在心悸中。
楼顶天台上，神经病和他的简陋的床，在暗夜中默默独坐。
手机小小的屏幕上，播放着《鸡毛蒜皮》。那群衣衫褴褛的“疯子”中，一张熟悉的面孔狡黠地一笑，然后倏然消失……
他来了！
他来了！
神经病看到这张脸，顿时感到心悸。
绞痛般的感觉，令他捂住了胸口。
他看了看那个黑砖窑的位置——天啊，跟他那天在城外驻足的地方，仅仅相差一公里不到。
他一定感受到了自己的靠近。
自己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他再也按捺不住躁动的心，身体往下一蹲，超前大踏步地冲去。
天台的边缘下，犹如悬崖一般。
然而，他的脚在天台边沿一蹬，身体在强大的冲力下，身体冲入黑暗中，像抛物线一样落在对面的楼上。
谁也没有想到，城中村高高低低的农民自建房的楼顶，一个男人在腾空跳跃，从一家跃到另一家。
从姚寨的楼上又跳到了相邻高档小区的一座楼上，再跃到小区的另一座楼上。
当他跳到小区边缘时，高架桥上，轻轨快速通过，他的身体跃上轻轨……
轻轨中，加班的上班族们疲倦地在车厢内或听歌或看书或看短视频，站着的一个小伙子好像听到了头顶上一声沉闷的响声，他仔细听了一下，又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然后就继续看短视频了，短视频中也在播那个黑砖窑，江城人民很震惊，江城怎么说也是二线中城市，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无数人评论，各路网红敏锐地捕捉到了热点，立即前往黑砖窑的地点进行拍摄……
但没有人敢黑夜来这里。
神经病跳下了轻轨，又在田野中飞奔了很远，才来到了这里。
黑砖窑已经被查封，黑乎乎的一片。
黑砖窑周围拉起了黄线，有人看守。
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影凌空跃入，脚踏上泥土的瞬间，能做到无声无息。
他在凌乱的现场中走着，呼吸着空气，他捕捉到了他留下的信息。
他来了，但却以黑民工的样子，出现在黑砖窑里。
而在他的意识中，他，一向以精致的妆容考究的衣服出现的，即便连指甲都精心修饰过——尽管神经病本人也是个精致的人，但跟他相比，神经病简直是个粗糙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一来到这里，混成了黑砖窑的黑民工，这谁能想得到啊？
节目中的查黑砖窑的时间是前天，他已经离开了，他去了哪里？
外面有了争吵声。
看守的保安和第一批探访的网红们争执起来。网红们要闯入，保安大爷坚决不让。
“看啥啊，黑灯瞎火的连鬼都没有，你进去了，万一一脚踏空了摔伤了这责任算你的算我的？”
“算我的，大爷，求你了，让我们进去吧，出事了我们自己负责！”
“不行，不能进，砖窑里面可危险了，里面的火刚熄，有地方的温度还有几百度呢，可危险了，再说了，啥也没有拍啥呢……”
“拍黑民工住的地方啊，听说里面还养了大狼狗……”
“大狼狗有啊！”
“在哪儿呢……”
“哪儿呢？我们就要拍那狼狗，反正人已经拍不着了，拍大狼狗更有意思……”
“喏！”保安大爷把大家引入了一团篝火前，大家面面相觑，篝火上吊着一个黑锅，掀开盖，香味通过蒸汽散发出来，周围全是热腾腾的肉香……
“花椒大料大狼狗，我已经炖了半天了，香得很……”
神经病笑了一下。
他放松了警觉——其实他刚刚踏进这一块区域时，他就闻到了狗的气味，这让他始终保持着警惕，生怕黑暗中蹿出狗来。当然，他并不怕狗，但狗的狂吠很让人烦躁，也会让人知道他的闯入。
但他也为那只潜在的敌人的命运感到些许哀伤。
静静地躺在炖锅中的大狼狗，让他感到悲伤。
生命旦夕之间。
有时生命对生命的屠戮，确实残酷而不讲任何道理。
毁灭你，与你无关！
………………
………………
他继续在黑暗中行走。
当他走到砖窑的中心时，他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
刚封了的砖窑，温度确实很高，大爷没有说错——但就在神经病的注意力在温度上时，黑暗中吐着舌头的一条大狼狗凶猛地朝他扑来。
大爷没说“只有一条大狼狗”——而黑暗中的这条大狼狗是典型的不动声色地捕猎者，它乌黑的毛发帮助它完全隐没在夜色中，面对逐渐走来的神经病，他做好了完美的攻击准备，而且不像其他狗那样攻击前要吠几声给自己壮胆，它不需要。
它已经算准了所有的时机，一击出手必有重伤。
它的身体在空中穿梭。
在它的獠牙接触神经病的皮肤的刹那，它的喉咙被一只手倏然攥住。
狗惊呆了。
它算准了所有，包括对手。
但它没有算准还有一个“野兽”也在潜伏。
它出手的瞬间，野兽也倏然出手。
野兽手腕一抖，手指一缩，这条凶猛的大狼狗白眼一番，身体绷直，然后松软，四肢垂了下来。
神经病惊呆地看着这一切。
点点火光中，“野兽”的面孔在黑暗中出现。
神经病看着他，说：你，居然，还在。
他望着神经病，笑，露出两排白牙：你在，我就在！
两人互相看着，又不约而同地抬头，夜空之上繁星点点，一道流星划过，留下璀璨一刻。
神经病喃喃自语：“你来了，我就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了……”
野兽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