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面对现实当自强
刘学生和杨振国坐在慢吞吞的农用三轮汽车里，欣赏被甩在身后的北方风景。
早上的薄雾已经消散开来，微凉的秋风拂去了舟车劳顿的疲惫，道路两旁是成片成片的高粱地，跑过去了又有，跑过去了还有，好像没有尽头。道路上人烟稀少，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骑着自行车的路人，头上裹着毛巾，皮肤晒得黝黑，看起来不是很友善的样子。
刘学生和杨振国刚开始还沉浸在发现新鲜事物的好奇感里，三轮汽车越开越远，越开越显僻静，两个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往哪开啊，怎么感觉越走离市中心越远，这是到了农村吧？”刘学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王小伟是说在城里干建材吗？这前面可看不到一丁点高楼大厦的影子。”杨振国也是满脑子疑惑。
刘学生翻转身子，正对汽车行驶的方向，蹲在车斗里，双手扶着车斗前面的扶手，朝驾驶室大喊，“小强，这是去王小伟那吗，怎么越开越像农村了”
王小伟单手握着方向盘，头向后斜了45度喊话，“对啊，是在农村，我们在仇家庄。”
“啥，仇家庄？我们跟王小伟可没有什么仇！”刘学生半开玩笑的调侃。
“他跟我也没有仇，就是老折磨我，今天不是又折磨我，他自己在家睡大觉。”
“这小子确实不是个东西，我们大老远来，他连个招呼都不打，说好了接我们，人都到了，还在床上睡大觉。一点不像兄弟样，不会想把我们卖了吧，这小子心眼多。”刘学生想到王小伟爽约，火苗又烧了起来。
“卖不了，这边肉不值钱，大鸡腿四五个才一块多，我都吃腻了。”宁小强也是个实在人。
“看见没有，前面那个大烟囱那，仇家庄就在那下面，再忍一会儿就到了。”
杨振国和刘学生抬起头往远处看，路的尽头有两根大烟囱，烟囱下面错落着一排排平房。那看起来更像一个被农村包围的工业园区。
烟囱越来越近，平房越来越多，路边的庄稼地也不是只有高粱了，有的已经收割，留着空空的机井，有的搭起了大棚，棚里种满了蔬菜，有的看起来很荒凉，地上几只山羊在悠闲的吃草。
“小强回来了，来老乡了？！”车开到平房集中的区域，打招呼的路人开始多了起来，看得出来，宁小强在这边人缘不错，很多路人看到他的车，都跟他喊话打招呼。
“诶，接了两个兄弟过来！”宁小强边开车，边探出头回话。
车继续往前开，右边出现了一个大院子，院墙用红砖砌成，有一人多高，墙体顶部铺满了玻璃碎渣，用水泥、细沙的混合物固定在红砖上面，院墙的中间有一扇对开的大铁门，门面用铁皮焊成。
车停在了大铁门前面，铁门上挂着锁，并没有锁死，虚掩着。
“到了，就是这里了。小伟就住在这里。”宁小强开了车门下来，去车后面帮忙卸行李。
刘学生和杨振国看了不敢相信，这就是在一大片荒地上围了个大院子，跟在老家农村一样。
宁小强帮忙提了一床被子，取下锁，打开虚掩的大门，带刘学生和杨振国进去。
里面果然别有洞天，就像一个小工地。
院子的三分之二都是水池，池子里装的并不是水，而是沉淀好的灰膏，白茫茫的一片。院子比南方农村的院子大了好几倍，院子的地面并没有硬化成水泥地，而是单纯把泥土压实，经年累月，泥土表面早已被石灰侵染，就像桌面被包浆了一样，地面比纯泥土更加紧实坚硬了。
院子的左边角落有两间小房子，明显比农村自己家住的房子要矮很多，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牛屋或者厕所，青砖红瓦木门，门一看就有点年头了，单开门，像是垃圾场捡回来的，右下角少了半块板子，上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另一块木板，一看就不是一种风格，强行斜着钉在上面，也没有遮实，狗是进不去了，老鼠可以自行通行。
那木门都没有一人高，走进去屋子里需要弯腰低头，屋子中间做了挑高，站在屋子中间头快要和房梁一样高了。看起来特别压抑，感觉稍不注意，头就会撞到房梁上挂的各种杂物。
屋子里有两张床，一张横着靠北边墙，是个双人床，另一张竖着靠西边墙，是一张单人床。王小伟就躺在靠北边墙的床上，鼾声大作。另一张床空空的，只铺了一张旧席子，看起来没有人住。
“东西先放进来吧，我问问小伟怎么安排。”宁小强刚要去叫醒王小伟，杨振国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他，让他继续休息。
“要不，我带你们去前面的百货市场转转，看要不要补一点生活用品。顺便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也好，这家伙看来昨天是真累了。我们先去转转，回来再骂他。”刘学生很想叫醒王小伟，想了想，又忍住了。
宁小强开着他的农用三轮车，后面的车斗里蹲着杨振国和刘学生，继续往村子的东头前进。
一路上经过好多房子，有外面围了院子的，有没有院子单独一层大平房，有简陋的青砖红瓦房，有草棚一样的单间房，还有极少数2层3层的复式房。
这家什么条件，以什么为生，看房子旁边的地上种了什么，就能猜到个大概。
成片的高粱地，那基本是本地土著，成片的菜地，那是发家致富的外来老乡，围了院子院子上白茫茫一片的十个有八个是竞争对手，和王小伟一样卖灰膏的，还有两成有味道的不是养鸡养鸭，就是养牛的，在大马路上就能闻到院子里飘出来的臭味。
宁小强告诉刘学生和杨振国，村子里有的是土地资源，大部分都被外地老板承包了去，本地人没有什么头脑，就知道傻傻种地，不种地的靠收租生活，出租自己的土地，出租自己的房子，出租自己的车辆。除了房租，这里最贵的是水电，北方干旱，容易缺水，有能力的就打机井，机井抽水要用电。嫌麻烦的就用自来水，电费省了，水费也不便宜，不管怎么样，水费电费总有一个跑不掉。
宁小强开着三轮小汽车，来到村子中间一个交叉路口，这里是一块建筑相对密集的区域，人流量也很大，有点像从乡里到了镇上的感觉。周边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有菜市场，有日用百货，有五金建材，有理发店，有服装店，有种子批发农药化肥，有早餐店，有小餐馆，你能想到的所有配套，在这里生活必须要用到的都能在这里找到。
杨振国和刘学生在日用百货店买了牙膏牙刷、毛巾、拖鞋、香皂、洗衣粉，宁小强又带着去买了一些中午要用的菜和肉，两个人坐了一宿的火车，早上还没有吃饭，宁小强又找了一家早餐店，三个人坐在店里吃完了早餐，还给王小伟打包了一份。
吃饱喝足，附近也转了一圈，杨振国和刘学生心里都有底了。这里确实不是城市，仇家庄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村子，但比老家的村子要现代化很多，准确的说这里应该算一个镇，离城市中心有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小镇。
一行人返回院子，推门进去，王小伟还在床上酣睡。
“哥，起来吃早饭了。”宁小强把王小伟叫醒，王小伟还有点没有清醒过来。
“带他们去百货市场转了没有，补一点生活用品。”王小伟向宁小强问话。
“已经转过了，东西也买好了，这里的情况基本了解了。”刘学生没等宁小强回话，抢先回复了。
“这里是仇家庄，是一个离市中心不远的村子，可以说是郊区。这里只有三分之一是本地人，其他都是外省过来做生意或者打工的人。”王小伟继续给两位同学介绍这里的情况。
“你们也看到了，有种菜的、养鸡养鸭的，养牛的 ，种高粱的，还有跟我一样卖灰膏的，我们斜对面那家，一个大平房，门前有厕所，屋后面全是菜地，那个老板就是安徽的，这里离市中心近，种好的菜第二天早上就可以送到市里的菜市场批发掉。生意好的很，完全不愁销路。”
“像我和我大伯王富贵这种，就是进生石灰，过水，洗成熟石灰，滤掉杂质，转卖给工地，我们就是一进一出加工转卖，赚个差价钱。”
“我们去市集的路上看到沿路有好几家都是干这个的，需求量有这么大吗？”杨振国有点担心竞争过于激烈，生意不好做。
“这个你们放心，市里面要上马好几个工业园区，一个园区要建几年，一年的需求量，我们这个村子所有的作坊加起来都不够看的。而且这附近来做生意，投资办厂的越来越多，办厂就要用到灰膏，村里建房子也需要用到，长的不敢说，短期5-10年内都还有市场。”
“我和振国可是一分钱没有带，只能跟着你混了。”刘学生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大家都是兄弟，又都是老同学了，只要你们不嫌弃，就留在这里帮我。我这里条件是差了一些，但生意还可以。本来有两个帮工跟着我，上个月回老家了，说家里有事就没有再联系我。还好这段时间有小强帮我，不然我也忙不过来。”
“说嫌弃就见外了，大家都是从村里出来的，这条件算是可以了，泥巴房我们也住过啊，没有那么多讲究。”杨振国也表了态度，希望可以留下来。
“小强也是在这里帮忙吗，我看你们已经很熟了。”刘学生很好奇小强和小伟的关系，跟亲兄弟一样。
“小强就住我们前面100米远的院子，他爸也在那边，我有时候给一些需求不大的小老板送货，就叫小强的车送，送得多了，大家就熟悉了，慢慢就成了朋友，我们也认识快两年了。”王小伟解释道。
“我还经常过来趁饭，之前两个帮工还在的时候，有一位做饭特别好吃，烙的饼那叫一个香，我连续吃了一个月都不带腻的，每天早晨闻着香味就过来了，比狗鼻子还灵。”宁小强真是会形容，为了吃的，把自己比作狗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可做不了饭，这个活只有振国能干，我在家做饭，我家的狗都摇头不敢吃。这我帮不了你。”刘学生听说帮工要自己做饭，立马表示拒绝。
“没事，咱们三个轮流做吧，谁有空谁做，累了换着来。”王小伟提议三个人换着做，其实他也不会做饭。这个事最终将会落到杨振国头上，他在家里也是经常下厨，做的饭小孩子也很喜欢。
“做饭倒是个小事，我一个人来也没有问题，帮忙买菜就行。”杨振国主动扛起了厨师的活。
“还有个事，我们给你帮工没有问题，费用是按月结，还是计件，比如一车灰多少钱。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们先把规则定下来，免得以后说不清。”刘学生心直口快，他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不担心这样讲会让王小伟不舒服。
“这里没有按月结算的，都是年底统一结算。我们供货给做工程的大老板，大老板平时也不会跟我们结，他们也是年底去找甲方要钱，要到钱了再跟我们结。平时进货我们还要自己垫付货款，没办法按月结的。至于工钱怎么算，我们之前给帮工说的，都是卸货一车多少钱，洗一车灰多少钱，上一车货多少钱，每一项都有理有据，这样谁干了多少活，都非常清晰，免得扯皮。”王小伟把之前的规则跟两位新来的兄弟解释了一遍，“兄弟伙的，还能接受吗？”
“很公平，你们之前怎么来的，还是按之前的来吧。我没有意见。”刘学生觉得这样统计非常合理，干多干少都有数据，比较公平。
“我也同意。”杨振国也没有什么异议。
“那就这样说好了，吃住算我的，工钱咱们按量计，年底统一结。绝不让兄弟们吃亏。我睡单人床，你们两个睡大床。我有时候要出去应酬，睡大床怕影响到你们。”
三个人在宁小强的见证下达成了共识，杨振国和刘学生的异地打工生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