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算计
李三这个“梁上君子”,不光生的夜光眼睛,耳朵也极其灵敏,好似他就是为了夜晚而生的。
白天总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好像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在意。夜晚就双目炯炯有神,盯着漫无边际的黑夜,恨不得探索明白藏在整个黑夜里的秘密。
转眼间两三个月过去了,他们兄弟干的这工,名目奇奇怪怪,没头没脑,李三凭借他做夜老鼠的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余子长听了他的怀疑说:“三哥你是在夜里偷听的秘密太多了,先自己把自己给唬住了。”
络腮胡道:“你天天听一个疯小姐的墙根,你能听出什么问题来?”
李三道:“正因为我听过太多的秘密,因此我才掌握更多的真相。”
李三来苏家庄的第一天晚上,就把苏家庄摸排了个明白,自然漏不掉那个被木条封在绣房,日夜疯言疯话的疯小姐。
李三更知道那个苏承祖每天夜半都要偷偷去绣房门口对妹妹念他那半吊子的经书。
不用他吹嘘,果然这天真相就来了。
管家和姓马的门客有猫腻。他们在饭菜中下了蒙汗药,等夜深毒发时,取他们性命。来的人马藏在别处,有五十之众。
吃过饭,李三叫来几个兄弟,让每个人端着桶子喝水,喝到喝不下为止,又拿来甘草,一人嚼了吞下去。
蒙汗药是曼陀罗花粉做的,甘草正好是它的解药。
夜深时五个人佯装睡下,等都熟睡了,每个人拿了甘草去那些昏迷的门客嘴里塞一把,拍一拍他让他自己昏迷中嚼巴了。
生死由他们命了。再多的动静,都要全军覆没。
正所谓八两换半斤,人心换人心。苏庄主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不能看着他的儿女死。
五个兄弟商量了一下,去正屋悄悄叫起苏承租,告诉他家中起了祸事。让他带家小早早逃命。
苏承祖本待不信,可是看着李三从管家那里偷来的信,不得不信。
还有浑身无力,头脑发昏,是蒙汗药的症状没有错,吃了甘草还晕晕乎乎,显然下的分量很足。
不得不信,那就打点细软,去后院拆了柴门,扛着妹妹随容园他们从后门逃了出去。
几个兄弟打算去容英那里,第二天再去报官。什么黑暗腌臜,天亮了阳光普照时,总要退避三舍,因此太阳于人间才不可或缺。
苏家兄妹已经没有主意,全跟着五个小土匪。
夜黑风高,可是走到一半时,李三遥遥就见人头攒动,过来了一大群人。
李三有夜光眼,别人可无,急忙让大伙找个坷垃角落躲了,把那疯子一掌劈晕道:“都千万不要动,不要说话。”
黑夜里李三就见那些人像是从地狱出来的修罗,提着血迹干涸的刀,带着一身的血腥气,从黑夜里走了过来。
比百鬼夜行更加可怕。
“一、二、三……”,李三在心里默默数着。
也许是为乐平息心中的恐惧,也许就只是想数清楚恶魔的数量。
他们一动不敢动。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那疯子醒来了:“呵呵……,他们来了……,呵呵……”
几个人毛骨悚然,都反应过来:再不逃他们真的要来了。
不约而同向前走去。
几个人绷着神经,一脚深一脚浅向前走着。
“三弟?”,有一个人的声音颤巍巍地道,李三的眼睛夜晚外人看时也格外亮,兄弟们都知道。
几人都又吓一跳,李三回道:“容英是你吗?”
黑暗里就见一个黑影从旁边出来,几乎带着哭腔喃喃地道:“还活着呢,还活着呢”,不知道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雪地里只见他披头散发,鼻青面肿。早失了原来一惯的儒雅风度。
雪花飘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替这些苦难哀伤,还是在帮这些罪恶掩藏,飘得越来越大,渐渐地,漫天都白了起来。
容英发现的那处山谷,羊群安静地吃着草,看起来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容园五兄弟和苏承祖兄妹七个人,窝在山谷的一处角落里,却如同惊弓之鸟。
不久前,他们五人信誓旦旦要做世界上最伟大的劫匪。
现在,他们只想喊娘,对,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妈妈,妈妈也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力量,哪怕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要有妈妈的安慰,儿子就能力挽狂澜,起死回生。
可是现在,他们奔波至此,肯定都已经没有妈妈了,没有母亲的孩子遇到苦难一定无比迷茫,脆弱,无助,然后变得坚强。
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无用的。他们真正感到了以卵击石的无力。
终于,李三开口道:“大哥,你们在这里不要动,我轻身功夫好,我去打探一下消息,你们熟悉熟悉山谷,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安身了。”
李三说完就下山了。几人都知道,以后,想不做匪,怕也不能了。
有时候做人还是做鬼,选择的权利,并不在自己手里,时也,势也,运也,命也,诡道也。
有时候,灾难面前,要无比坚韧的意志力,才能解开最无解的难题。
李三打探回来面色阴沉地瞪着苏承祖道:“苏尚书可真是好算计!”
弟兄们尽皆变色,都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不会凭空掉个馅饼,急忙问怎么回事。
李三从怀里扯出一张官报来递过去,只见官报上赫然是五人的画像,惟妙惟肖。
容园冷哼一声道:“没想到,苏庄主还是个丹青高手!”
官报上赫然说五人是九流十杀的传人,继九流十杀之后祸患江湖了。
容园都警惕地看着苏承租二人,苏羽容只是疯叫不停:“呵呵……,王爷……”
络腮胡抽出刀来,这是他第二次提刀欲杀人,却是第一次从心底里起了杀心。怪脸容园急忙按下络腮胡手中的刀。
苏承祖面色平静地道:“父债子偿,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请放过我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三冷笑几声又道:“父债子偿,好一个父债子偿,虎毒还不食子呢,苏庄主这是连亲生的种都不放过。”
只见官报上不光是五人的画像,还有其他几个门客,最主要的是,苏承祖也在其中,而且上面还说他是头目。
请他们进庄做工,却教他们学习琴棋书画安排“九流十杀”的罪名,苏庄主未曾谋划此事说出去谁也不信。
只是很纳闷为何他自己的长子也在其中。
络腮胡哈哈一笑道:“你该不会是苏夫人和别人的种吧?”
苏承祖面色涨红道:“该杀该打,不要侮辱我母亲。”
络腮胡也知道说过分了些,讪讪看着愤怒的苏承祖不吱声了。
转眼之间,几人在山谷里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一些眼睛和心灵受到的创伤似都已经痊愈。
容园把怪脸面皮去了。五个人中间,一直都以为容园年龄最大。但是脱了面皮,他看起来很稚嫩。苏承祖忍不住问道:“你多大了?”
容园面无表情回道:“十六。”
容园见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开口道:“你们不服气就跟我打一架,谁赢了就换你是老大。”
本来他是兄弟几人中最神秘,最高深莫测的一个,所以都喊他老大最合适不过。但是现在他面皮一脱,再加说这么一句,就老大气质全无了。
只有小孩子梗着脖子争。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余子长道:“咱们拜把兄弟的时候你还谎报年龄,岂不是坏了仪程,我看从此你就是小五了,哥哥罩着你。”
平素里他最小,总要被几个哥哥使唤来使唤去,这下找到机会了。容园往中间一站道:“不要废话,来。”
不一会儿四人都趴地上了,容园拿着面皮道:“这东西捂的我难受,你们要是不习惯我还戴上就是了。”
几人都道:“喊了这么久的大哥了,想改也不习惯了啊,便宜你了。”
说说笑笑间,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只是,以后他们就真的不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