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潮汹涌
“斑人去骚扰狮陨山,纹辛纹隐正好借此机会潜出去,虽然诸般艰难,但是只要到了那里……”纹娟眸子晶晶亮,嘴角邪笑,似是胸有成竹。
这是黑城山内府,纹鬣臃肿的身材藏在华贵的衣袍底下,倒也看不出丑陋,头饰面饰一番掩饰下,再加上上位者的气质,令她看上去反倒有一番别样的风采,她此时轻轻抓着女儿的手,望着侃侃而谈的女儿目露欣慰。
从安城西城门出去往西行一百多公里有个村子叫苏滩村,苏滩村每一家也是坐北朝南的二进院子。百户人家排排坐。
苏滩村往南去五公里有个庄子,名叫苏家庄,庄客佣兵就有百人之多。
庄里一处三进宅子,布局好不阔气。不知这苏家是什么官职分封人物,住三进三出的豪宅阔府。
苏庄主是个好客的,安城来往西去的管道有一处酒家,是苏家产业。距离苏家庄三五公里。酒家迎来送往结识了不少过往的客人。苏庄主常常巡这个店时,遇到有缘的客人,会带他们去庄子里的前院客房歇脚。
这天早上,人们起来忙碌时,庄子里急急冲来了一骑马,天尚未全亮,隐隐看见那马嘴里吐着白沫,马上的人还在抽打它,那人似对庄园很熟悉,冲到苏家庄园勒马下鞍,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有个人庄子里迎出来,接过递上的书信急急冲进了二门,嘴里不停喊着:“老爷,老爷,有急报……”,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迎了出来:“你一接到消息就出发的?”
那人喝了口家丁递来的水,精气神有所恢复,道:“大人,是的大人,夫人收到信息即可修书一封命我出发了。”
“路上行了多久?”
“回禀大人,死了六匹马”,那人指着躺在地上的那匹鼻孔里冒着白气、嘴里冒着白沫,眼看不行了的马道:“这是第七匹,马都是驿站备的快马,算来大概是,大概行了一千一百到二百公里,一共十二个白天,十三个夜晚。”
“也就是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苏庄主拿着官报的手抖了起来,那人听他说的没头没脑,也不接话,苏庄主脚步踉跄向二门去了。管家扶他时他却推开,自向宅子里一脚深一脚浅,走了进去。
管家自己吩咐了人安置了骑马来的人。
不成想刚刚安置妥当,庄口吹吹吹打打来了一队送亲的,只是,这队送亲的未免太磕碜,甚至不伦不类。
人们听到吹打出门瞧端倪的功夫,喜轿已然停在苏宅门口,便都围了上来。庄户各家有喜事提前半个月都知道讯息,这门喜事却是来的猛了。
只见送亲的只有一抬喜轿,八个人右手抬着轿子,左手吹执着唢呐吹,骑兵在马背上敲着鼓。
宅子里不知情的一脸茫然,知情的却赫然变色,管家叫出院中打手门客来,将大门禁闭,一行人守住宅门。苏庄主也早已经匆匆出来,面上有悲意,又好似是愤怒。
那八个人面无表情下拜起身对苏庄主道:“苏大人,我们送安……”
那苏庄主浑身颤栗,他知道轿帘后的真相,但是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因此他掀起了轿帘,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爹爹,下次一定要带我回家哦,我好想吃奶妈做的桂花糕……”他掀起轿帘的动作明明很轻很轻,可是他掀起轿帘时,却好像带起来一股风,盖头滑落了下来,苏庄主悲哭两声:“羽心、羽心”,上气不接下气地呢喃:“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那轿夫中的一个好似火上浇油道:“大人,王爷说小姐必须从祠堂入殓,埋到苏家祖墓”。
苏庄主拔出轿夫腰间的刀来,挥刀就砍,那轿夫不躲不闪,似是引颈就死,口中却道:“小姐黄泉路莫叫奴才挡了清净……”
苏庄主手中的刀掉了下去,他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管家上去扶他,他却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径直进了宅子,进去之前似是对管家说,又似是对那八个轿夫说:“入祠堂”。
苏庄主走到了后院,后院有一排房间,最末尾的房间里,白天时总有个声音,很温和,像是拥有最安宁的心的人,用她最美丽的手弹出的琴声,像是慈祥的母亲在哄孩子睡觉,可是,你要是凑近了听时,却会毛骨悚然,因为她持续不断地在说:“呵呵……,他们来了,……”。
宅院外常常会聚集一些调皮的孩童凑上去隔着墙问“谁来了?”,她声音大了起来,“呵呵,他们早就来了,呵呵……”,院子里的孩子就凑上去看,胆大的孩子往前凑了凑,这时候绣房被封的木板门的条缝里,或者窗户上的木条缝里会露出一只眼睛来。几个孩子尖叫着跑开了。过一会儿又凑上去,接着又尖叫着跑开,他们每天都要重复这样无聊的游戏,直到管家来,他们才会意犹未尽的离开。
孩子们好奇那个柴门,却又怕那个柴门,怕却又怕的不彻底。这大概因为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像秋水,似暗夜星辰,或者更像夜明珠。但是绝对不是魔鬼。
可是住在后院的二夫人,却总是喊她是魔鬼。甚至经常歇斯底里站在那个封起来的绣房门口胡乱骂一通,好像那个疯子是她自己。
此时孩子们见庄主上后院来,一个推一个,搡一个地,一溜烟跑了。苏庄主站在柴房门口,听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声音,准备打开柴门的手又放了下去,叹一声离开了。
柴房里的声音似有似无的传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正是朔月时候,因此,大晴天也是没有月亮的,星光在高空明灭,照不透这黑漆漆的夜,反而更显得这夜晚静谧神秘。苏承祖悄悄的来到了后院。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夜晚特有的寂静里突兀而又令人毛骨悚然,苏承祖倏忽转身,一片漆黑,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他伸手向怀里一摸,摸出火折子,“哧”一声划亮。
清风中微微摇曳的火光里,他并没有看到有人或者其他,他伸长胳膊把火折子绕着身周晃了一圈,没看出什么来,这时候又是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他顺着声响看去,赫然看见一只猫头鹰落在正房屋脊瓦上,扇动着翅膀,两只眼睛反射出贼亮的光芒来,直勾勾盯着他,他激灵灵打个寒颤,这东西果然不亏是祖先们说的不祥之物,两眼似是地狱,要把人魂魄勾进去万劫不复。他摇摇头,定下神来,这才感觉到“咚咚咚”的心跳。
“羽容,羽容”
绣房里的咿呀声响已经停了。
“哥哥,是你吗,哥哥,……”
苏乘祖道:“妹妹,是我。”
“哥哥,我没有病,爹爹非说我病了,……”
苏承租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她确实把蜡油放进饭菜里,把鞋子扔进厨娘做法的油锅里,现在,她还是习惯性地把头发拽下来,两根手指勾着发丝,做出不知羞耻的下三滥媚态来。
苏家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得了疯病。
苏承祖只听绣房里道:“你来后院做什么,爹爹看见了责罚。”
苏承租鼻子一酸道:“妹妹,你还记得娘亲说的那个活神仙吗,我有那个活神仙的下落了,你这疯病他准能治好。”
“哥哥,我没有疯,他们真的来了,他们来了,……”苏承租道:“你没疯你没疯,哥说错了,他们来了也不怕,妹妹,不要怕,活神仙来了,他们就怕了。”
“呵呵,他们来了,呵呵……”
此时在距离容朝西陲边城安阳城三公里的官道上,太阳刚落山的功夫,天却突然就暗了。刚才还能看见太阳,此时突然积云盖天。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雨幕中天更好像又暗了几分。
杂乱的马蹄,从四面八方,由远及近逼了过来。
逼停了之前还在官道上飞驰的两骑,停在路中央,马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打转。
有个声音叹息了一声道:“来了”。另一个声音道:“总会来的”,叹一声又道:“就差三公里”。
安城东市董府后院。院公急报:“大人,宫里头刘公公差人传信,皇上去查国库了。”董福禄此时光着膀子从被窝里出来,被窝里的美娇娘暗暗松了口气。
董福禄苍白的肉皮贴在骨头上,形销骨立。满脸的褶子,嘴角一颗黑痣,让他看起来凶恶丑陋。
出门来时他早已穿戴好官服官帽,猥琐样竟然去了一半,哪里还有刚才两眼色猥的丑陋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装,狗若是穿了这层皮,可能都会有个人样来。
董福禄边走边整理官戴,回头问院公道:“你说昨天刘公公给两条死透的乌龟让我去放生是怎么个意思?他这是想赖账还给老子打个哑谜?哼”,一派肃严之相。
院公道:“大人一时糊涂,死龟如何放生,公公的意思是死归可生。”
不解道:“死龟可生?”,院公道:“公公的意思是让您将那件事担待了,或可保全您堂上家小。”
董福禄大喝一声:“放肆!”铁掌一伸锁拿了院公脖子,院公道:“大人息怒,咳咳,奴才也是听了那张家变故才知这里面机巧。”
董福禄放开院公,掌心一会儿功夫已是冷汗涔涔,那张天保正是不久前满家上下无一幸免,全部押到东市刑场受了斩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