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位父亲的苦恼

    只有他必须死。

    阿罗德——我儿子。不，曾经是我儿子的男人。

    不能让他活着。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如果让他活着，将会成为我们家的灾难。不，已经成为了灾难。正因如此，必须迅速地将他杀死。无论使用何种手段。

    ——但是，这是什么结果？失败了吗？在开玩笑吗？花了高价雇佣刺客，结果一事无成地回来了？既没有与他交刃，也没有勇敢地逃回来，像个胆小鬼一样躲起来了吗？

    “就这样杀了他”

    我对管家说，这个男人从先代开始就负责我们家的肮脏工作。这种事情交给他就好了。

    “我明白了，克尔泰尔大人”

    管家呼唤我的名字，静静地离开了房间。唉，真麻烦，为什么我要被迫安排这种事情。所有的烦恼都应该由底层人员解决，我只需要考虑最后是否同意就好了。本来我应该不需要卷入这种琐事，但因为阿罗德，我不得不干涉到这种程度。他是个祸害。是的，没错，他是真正的祸害。

    过去似乎不是这样，也许是因为我目光短浅。

    阿罗德小时候似乎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也许是父母的偏心吧，但与同龄孩子相比，他似乎更为冷静。即使与我的长子相比，阿罗德从幼年时期就显得更加成熟。没有任何任性，安静地度过。

    那时，看着他的举止，我曾想过他似乎出生时就具备了王者的风采，但如今我理解，他只是单纯地看不起这个世界，认为一切都没有价值。是的，阿罗德对任何事物都无所谓。他相信一切都是平等的价值。因为一切都没有价值，所以他不会为任何行为感到烦恼。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什么时候我意识到阿罗德的异常呢？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还记得他的话。

    『即使是国王，被砍了也会死，为什么要如此尊敬他呢？』

    &34;如果是指不死之身的人类，我会表示尊敬。但如果仅仅因为拥有漫长的血统而值得尊敬，我觉得麦子和鸡可能更值得。麦子通过种子的存在来维持血统，而鸡也能产下蛋来传承下一代。我家的鸡，从几百年前开始，似乎一直都是纯种，如果说是维持血统的话，相比王室，我家的鸡的血统更为悠久，更珍贵。&34;

    &34;血统？我不太明白。因为继承英雄的血液就变得优秀这种理论我不理解。按照这个逻辑，王室的人和贵族都应该很优秀，但现实并非如此吧？我认为血统与优劣并不相关。判断一个人是否愚蠢，应该看个人的素质才对。&34;

    &34;就算是王室，起初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王室吧。我觉得我们变成王室也没关系，你怎么看？&34;

    我觉得他不太正常。我开始头疼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作为阿德拉王国的贵族，我雇了家庭教师，提供了很好的教育，但他的言辞却是对王室和贵族都不屑一顾的胡言乱语。

    要是这些话被其他家族听到，阿克斯伯爵家可能会被视为叛国，受到惩罚。即使只是孩子无知的话，作为贵族，言行也是需要负责的。有句话说孩子是父母的镜子，我教育和思想可能被传给了阿罗德。

    因此，我责备了阿罗尔德，命令他闭嘴。虽然我多次打了他，他却一点也不理解，平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仿佛在嘲笑我，让我完全无法理解。

    不久后，阿罗尔德不再多嘴，但他看我的眼神始终未变。然而，好的变化似乎也有一些，他在我们领地府邸内的池塘中救了溺水的王子殿下。

    如果在之前，他可能会无视任何人，但他却毅然决然地救了王子殿下。看到这一幕，我认为阿罗德变得稍微正常了一些。然而，这样的期望很快就被打破了。

    作为一名领主贵族，虽然我也在王都工作，但我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王都度过。事件发生在我在王都的时候。当时，阿罗德虽然有些冷静，但仍然难以与其他贵族相适应，所以他留在了领地。这也意味着我的视线难以触及到他，没有人可以阻止阿罗德的行动。

    所以，阿罗德做了什么？

    用一句话来说，是一场争吵。普通的争吵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是个男人，这种事情偶尔发生也正常。然而，问题是对方是邻近领主，前提是不会用石头砸对方的头颅。

    没错，阿罗德用石头砸了与阿克斯伯爵领毗邻的子爵家当家的头颅。那个家伙虽然受了重伤，但侥幸保住了性命。虽然这并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为什么会发生争吵呢？原因我不清楚。阿罗德变得很沉默寡言，所以我没能掌握要点，而子爵家的当家及其相关人员也保持沉默。子爵家当家保持沉默的原因也不是很清楚。他是个以武勇闻名的人物，结果却被孩子打得千疮百孔，差点丧命。

    是的，这不是能够随意外传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子爵会蒙羞。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被认为是被孩子打败的男人，这对于注重面子和声誉的贵族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结果，这件事被视作无事发生。如果真相大白，无论对我们家还是子爵家来说都将成为丑闻。然而，根据情况判断，我只能认为阿罗德有错。无论他有多少理由，他都不能因此试图杀死邻近的领主。我支付了赔偿金，只能请子爵心怀此事。如果公之于众，我们家必然会受到指责。

    我甚至考虑过送他去修道院。阿罗德随后还制造了问题。

    如果过于充满力量，表现出粗暴的行为，难道不能将这股力量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吗？为了发泄力量，同时进行精神修养，我们借用了其他家族拥有的著名武术家来指导阿罗德。结果，那位武术家的双臂被打断，不得不放弃武道。当然，我们必须向那家族道歉，并支付赔偿金。

    接着，雇佣了一位艺术家，希望通过学习艺术来培养内心的丰富，但失败了。那位艺术家心灵受创，再也无法握起画笔。因为那位艺术家也算是一名贵族，为了不让事情公之于众，我支付了赔偿金，让他保守秘密。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问题呢，我质问了阿罗德，但他的回答总是让人难以理解。

    “在练习的时候，老师的手臂折断了。”

    “当我询问艺术的真谛时，老师变得无言以对。”

    他说话的内容不仅含混不清，甚至连他自己是否有害意都无法明确。

    每次听到阿罗德在领地上制造混乱的事情，我都感觉自己快要发疯。

    或许，阿罗德的举动已经无法掩盖，他被称为“阿克斯伯爵家的疯狂公子”或者“狂公子”。

    然而，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却因为看到阿罗德尽管年幼却表现得自信优雅而赞美他。虽然我想说这只是一种傲慢的表现，但我不能暴露家族的耻辱。

    我为了改变阿罗德的行为尽了一切努力，但无济于事。最终，因为已经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我雇佣了一个形同浪荡者的男子当家庭教师，而不知怎么的，阿罗德变得安静了下来。

    他的乱行明显减少了，变得安静了。然而，我不能将一个不知何时会闯祸的人留在身边。于是，我遇见了伊莉丝小姐。

    作为乡下贫穷男爵家的女儿，幸运的是她没有兄弟。我认为她是个不错的阿罗德的对象。我想尽快让他们结婚，将阿罗德变成男爵家的继承人，让伊莉丝小姐在她家的领地中管理。尽管家庭地位不匹配，但我更希望能将阿罗德送走。

    对于伊莉丝小姐来说，印象可能并不好。阿罗德和伊莉丝小姐第一次见面是在十三岁左右，那时阿罗德的容貌变得更加锋利，口齿更少，不善言辞。我想，没有哪个少女会因为这样的人而幻想幸福的生活。

    但我并不觉得可怜。他接受了这个烦人的任务，为了我内心的宁静以及阿克斯伯爵家的未来。出于这样的考虑，我推动了阿罗德和伊莉丝小姐的婚事。

    因此，我本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只是，我似乎忘记了他们需要进入学园学习。

    王立学园——贵族必要的领地经营、礼仪作法、武艺学习之地，同时也是贵族子弟获得横向联系的社交场所。

    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存在。拥有伯爵以上爵位的家族子弟必定要前来，有如此规定存在。

    虽然在阿罗德的兄长那个时候并没有在意，但是一旦轮到阿罗德，就充满了不安。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让我担心不已。

    不过，也无法做任何事情。毕竟这是国家的规定。从某种意义上说，前往学园也有炫耀的意味。为了明确谁更优秀，同时也是展示国家有才能的人才，甚至是找出无能者的地方。把阿罗德送去那样的地方。这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有可能导致家族被废掉。

    即使不考虑其他，自从第一王子乌泽尔殿下开始参加社交场合后，阿克斯伯爵家的待遇，出奇的不好。不知何故，乌泽尔殿下不喜欢我们家，明显地冷落。虽然以为可能与阿罗德有关，但除了殿下掉进水里的时候以外，乌泽尔殿下与阿罗德应该没有接触过，不知道为何会讨厌。未来，如果乌泽尔殿下登基的话，阿克斯伯爵家可能会迎来寒冬时代。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想尽量改善乌泽尔殿下的印象。幸运的是，乌泽尔殿下与阿罗德同届入学，只要能讨好殿下……

    然而，阿罗德做不到这种事情。勉强说一句好消息的话，阿罗德至少没有过多地与人交往。在充满社交的学园里不扩展交友关系也是一个问题，但如果搞出一些无谓的麻烦，只会变得更加困扰，所以他老实安分下来还是让我感到庆幸。

    不过，这种情况也很快结束了……

    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一切呢，我并不了解学园内的具体情况，但乌泽尔殿下与伊丽丝小姐陷入恋情似乎是开始的原因。

    伊丽丝小姐是她父亲费了些力气才送去学园的，她是怎么进去的我不清楚，但她与乌泽尔殿下陷入了恋情。男爵千金和第一王子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起初我还以为这只是青春期的热情使然，但很明显，乌泽尔殿下考虑娶伊丽丝小姐为妻。至少对我而言，这是一个问题，因为这会让我无法把阿罗德推给她。

    然而，殿下似乎对伊莉丝小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惜借各种理由试图将她与阿罗德分开。

    结果，阿罗德欺凌伊莉丝小姐的报告被送达，上面写着殿下亲笔的话：“我认为从事这种行为的人不配作为王国贵族，期望严惩。”

    对于殿下毫无常识地宣称要娶男爵家的女儿，即使她受欺凌也无所谓，我感到非常愕然。但能够得到对阿罗德实施严惩的许可，我觉得是幸运的。而且，如果能够惩罚他，对殿下的印象也会好转，我也能获得恩惠。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我已经受够了阿罗德的存在。因此，我将阿罗德赶出家门，断绝了关系。

    那时我的心充满了宽慰。终于把这个麻烦制造者赶走了。然而，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做太过草率。

    几天后，阿罗德的事情再次传来报告。当时我以为他可能在某个地方落难而死，但是那个男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居然，他与革新派的主教接触，并表示愿意合作。尽管阿克斯伯爵家一直保持在教会派系争斗之外，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尽管我们已经把他赶走，但作为贵族的血脉，他的行为都有深意。我虽然已经彻底与阿罗德断绝关系，但并不代表外界都充分理解了。即使我说已经断绝了，还是会有人猜测我们暗地里有联系。

    结果，由于阿罗德的行为，阿克斯伯爵家被视为革新派。虽然我设法想要挽回这种局面，但阿罗德毫不在意。他背叛了与他接触的革新派主教，投靠了保守派。

    当然，革新派对此进行追究，我无从辩解。即使我断绝了与阿罗德的关系，谁也不会相信。尽管我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却被称为叛徒。无论我怎么说，也没有人会相信。其他贵族也开始用鄙夷的眼光看我。

    这一切都是那个灾星的错，我真想把他杀了。

    这种想法在我心中越来越强烈。而在这种情绪中，事件再次发生。他竟然在城中殴打了宰相的儿子。

    宰相的儿子与阿罗德在学园里是同期关系。听说他与乌泽尔殿下也是朋友。宰相的儿子并不重要，他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想要看看市井人民的生活，像个平民一样在城市里游荡，简直像是个庸才公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争执，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乌泽尔殿下的印象恶化。本来就已经名声糟糕。我不想再增加头痛的事情了。然而，我的想法无法传达，我收到了一封乌泽尔殿下和宰相联名的信，里面写着对阿罗德的处分等内容。

    已经不是可以说断绝关系就能解决的局面了。我除了抱着头，俯在桌子上，花了几个小时考虑问题的解决办法，最终我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为阿罗德还活着的缘故。

    很简单的事情。如果当初就将他杀了，就好了。因为阿罗德还活着，所以我才烦恼。杀了他，就不会再有烦恼了。不管是因为亲情，还是因为被放逐的儿子被杀害后的外界反应不好，都与我无关。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这是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没能意识到这一点，我可能相当愚蠢，但从现在开始，我会挽回这一切。我一定会杀了他。为此我雇佣了刺客。

    最初雇佣的人轻而易举地被全部杀害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似乎仍然害怕，逃离了王都。因此，我继续雇佣了其他人。无论怎么做，我都下达了杀掉他的命令。

    尽管如此，依然失败了。啊，真是讨厌透顶的家伙。但是，我有无数的手段。

    阿罗德的目的地是文兰特子爵领。在王国南部还有一个名为“夜魔之爪”的犯罪组织。也许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他们。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么文兰特那里还有格雷姆。

    格雷姆·文兰特——被剥夺继承权的武斗狂，但他的武艺卓越，在决斗中屠戮了许多武术者。对付阿罗德来说，他是个不错的人选。只要直接威胁文兰特家，他应该会行动。对，我应该写封信寄给他。

    首先，要他杀了阿罗德，然后将阿罗德的头颅腌制起来，送到我这里。只有看到他的头颅，我才能安心。

    噢，对了。南部的贵族据说很贫困，可能连盐都不够用。为了腌制阿罗德的头颅，也得送些盐过去。

    噢，真是期待啊。等阿罗德的头颅送到，那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呵呵，如果他把头颅带来，我甚至可能要表示感谢。不知道该给多少才合适。这也得调查一下。

    噢，真是太令人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