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宅权旁落

    萧萧风去，翠翠鸟鸣。转眼间，成都知府的夫人张李氏的生辰将至，成都知府邀请成都诸县诸州知州县令携其家眷到内城张府一聚。张家的宅子修的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亭台楼阁，什么章园文院，都有。

    次日清晨，江宁淑坐在镜前，梳着头发，她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张干净整洁的脸，和着一个小圆髻，一支素银镶翠玉钗子，一抹淡色胭脂，一袭白内衬长衫衣配着一条素纱裙子，外头还套着一套墨绿绣花大袖，一挂淡色云肩，一双冷冽丹凤眼，看着十分的素雅大方，冷艳秀丽。而贺佳章，也难得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他整理好了着装后，二人便一同乘着马车走了。

    马车走了一路，二人来到内城时，在客栈中歇息到了夜里，就准备好去参宴了。夫妻二人走到了张家门口，他们见到了许多来客，有崇庆韩家、郫县魏家、内江白家、绵州章家、罗江马家、绵竹胡家……以及江宁淑的嫡亲大哥所掌的，金堂江家。

    诸人进了府，只见那郫县县令夫人一副妖娆做派，一身华服，满头珠翠，雍容华贵，体态丰腴，裹着小脚。感觉比知府夫人还要高一头去。也难怪，她嫁的人家，是成都诸县最有钱的郫县魏家，谁能比她威风呢？

    诸人落了座，只见得座上，一位品貌端庄，温柔大气的女子坐在席面的最上边，她便是这场宴席的主持者，成都知府的妻子，张李氏。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用她那温柔淡雅的声音说道：“诸位知县知州及其家眷，多谢诸位肯赏此脸面光临寒舍，我……”

    张李氏还说着话，却被那郫县夫人魏秦氏一声轻咳给打断了去，郫县夫人看着眼光移向她的众人，似乎是得逞的笑了笑道：“哟，各位看着我干嘛啊，我只是不小心咳了一下罢了，还请知府大娘子接着讲吧。”张李氏无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家夫君应松番卫指挥使大人邀，到松番卫去了，所以今日是我主持大局，望诸位开怀畅饮畅食，共赏中秋佳月！”说完便举起了酒杯，与诸人共饮。

    而此时，贺淑棠坐在席中位置，她妩媚的抚了抚刘海，侧身向隔壁的婉棠问道：“这秦娘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啊，怎么敢打断李娘子说话？”婉棠也侧身回答道：“她家权高位重，连知府大人都要让她三分的。”淑棠一时间来了兴趣，笑着问道：“如何的权高位重？她家还能是京中宰辅不成？”婉棠道：“她母亲乃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一代赵国公的重孙女啊!而且她父亲再怎么说也是个京官，要不是她蠢，嫁到这偏远地方来。话说……你连这都不知道？”淑棠调侃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莫不是你看上她家儿子了，提前打探的消息吧？”婉棠无语道：“可得了吧，就她那一天到晚在那说几十遍生怕别人不晓得的性子，我会不知道？也就是你，天天窝在家里不出来，所以才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的。”二人说话间，全然没注意到那魏秦氏的目光已然投了来，盯着她们二人许久了。婉棠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里一阵发毛，小声道：“大姐姐！她是不是在看我！咦！好吓人啊！”淑棠也紧张的说道：“嘘！别说话！她大概是听到了！别说一句话，等会儿席散了我们马上就走！”说完，还尴尬的抚了抚刘海。

    而此时，魏秦氏终于发话了，她抬手指着淑棠道：“那边那个小丫头，是哪家的？”贺佳章一见如此，赶忙答道：“小女乃是我家的庶长女，名唤淑棠，不知大娘子有何事？”魏秦氏上下打量了一下淑棠，随后笑着道：“我瞧着，她品貌端秀，倒是个好女儿。”贺佳章还真以为她在夸自家女儿，就附和的说道：“是啊，我这女儿确实有三分相貌。”魏秦氏道：“瞧着给我们家裕儿当个妾室确实不错。”贺佳章顿时傻了眼，便道：“小女今年年方及笄，与贵公子怕是不大合适吧？而且我这女儿性子顽劣无比，想是不劳烦您管教了吧？”魏秦氏骄横道：“怎么你还怕我亏待了她不成？我们魏家可好着呢！”魏秦氏瞥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县令，示意他们不准说话。贺佳章尴尬的笑着说道：“哪里哪里，哪里敢嫌弃魏府啊，只是我这女儿性子实在是……顽劣的紧，怕是……”魏秦氏打断他道：“怕是？怕是你女儿嫁来了会在我们家闹腾是吧？无碍，多打打多骂骂就好了。”贺佳章一时无了话，刚想说点什么，又被咽了下去。而此时，一阵清雅的男音传了来，他说道：“秦大娘子不可如此咄咄逼人！”魏秦氏向席下看去，原是崇庆州知州府上的，来者乃是崇庆州知州的庶次子韩文峥。魏秦氏道：“咄咄逼人？韩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韩文峥道：“你刚刚对那贺家人左右胁迫，还不是咄咄逼人？”魏秦氏知道他父亲官大，况且本来自己也就是开个玩笑，便不准备与之争理，笑着说：“那便罢了。”说完就拿起手中的筷子，夹了东西吃了起来。而淑棠，一直盯着韩文峥看个没完，韩文峥相貌俊美，声音又好听，而且还为自己出头！哎呀！他是不是看上我了！淑棠心中秋大宴结束后，诸人回了自己的府内。她就此对韩文峥动了心思。

    次日晚饭时刻，东院儿里，江宁淑正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用饭，婉棠转头对着坐在床边看书的常佑说道：“哥！别看了！快来吃饭了，你那本破书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入迷。”常佑轻轻摇摇头：“诶，此言差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婉棠说道：“看书能看饱啊，还不吃饭。”常佑笑笑道：“不必管我了，给我留点剩饭就成，我先看完这一章！”婉棠撇着嘴道：“哼！爱吃不吃，云儿，咱们吃，不管他。”说完便夹了一块红烧肉到了云棠的碗里。云棠多礼道：“多谢二姐姐。”婉棠一见她那多礼样子，便热情道：“你别这么多礼数嘛，二姐姐又不会害你，来多吃点，你长身体呢！”就在三人其乐融融的吃饭时，外头传来了小昭的禀报声：“大娘子，老爷请您到主院儿里去用饭呢，而且……郭小娘也在。”

    江宁淑听了，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扶了扶头上的钗子，便离桌而去了。常佑有些担忧的说道：“糟糕，母亲要挨骂呀…”婉棠冷笑道：“呵呵，你又知道了。”常佑辩驳道：“昨日中秋宴，父亲都被秦娘子逼得无退路了，母亲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就父亲那性子，不骂她是假的。不过应该也只是骂骂而已，不担心不担心。”婉棠也有些担忧道：“我的天王爷，真的假的，母亲要挨骂啊？”常佑笑笑道：“你等会儿看母亲的脸色不就知道了吗。”说完便放下了手中的书，朝着桌前走来。江宁淑到了主院儿以后，大老远便闻到了郭小娘身上那一通蔷薇花露的味道，芬芳扑鼻，那味道令她感到恶心。她轻轻的推开了房门，郭小娘正坐在桌前，挽着贺佳章的手，满面笑容，含情脉脉的看着贺佳章。江宁淑看到这场面，只觉得晦气极了，恨不得马上退出去。贺佳章见她来了，冷冷说道：“大娘子来了，坐吧。”江宁淑坐下后，刚准备拿起筷子，贺佳章又说道：“大娘子昨日是不是没睡好啊？贺佳章见她不回话，便冷冷问道：“你昨日，我被那秦娘子逼得毫无退路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我要你这大娘子顶什么用？”江宁淑察觉他面色不悦，却还是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饭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啊……况且老爷您直接拒绝她不成？人家跟你开玩笑呢，又不是真的要你女儿给人家当小妾。”郭拂云娇滴滴的说道：“这便是大娘子不对了，若是妾身，无论是如何，妾身也一定会向着二郎说话的，便是玩笑，妾身也一定要给她开回去。”贺佳章宠溺的捏捏郭拂云的鼻子道:“还是我们拂云好啊！”。郭拂云这句话可把江宁淑恶心坏了，她心里巴不得赶紧出去，不打扰这对破男女的小甜蜜日子。贺佳章怒斥道：“你看看拂云多懂事啊？你再看看你，一点都不懂得维护你夫君。”江宁淑感到一阵窒息，她心里暗暗骂着：“你这么喜欢她，你娶老娘回来干嘛，呸，伪君子，宠妾灭妻的混账。”贺佳章又道：“还有，齐小娘院儿里的东西你找人收拾好了没？”江宁淑直截了当的回了句“没。”贺佳章又道：“我听说你前几日罚常仁跪在长廊是吧？他干什么了你要罚他？”江宁淑冷冷道：“他打了婉棠，还对我不敬，我就罚了他咯”贺佳章直截了当的打断她道：“你放屁！我都听拂云说了，明明是婉棠和常佑欺负常仁是个庶子，你个当娘的还维护他们！你怎么教的孩子？啊？”郭拂云略带哭腔道：“老爷，您不要罚大娘子了~妾身相信大娘子不是故意的~”郭拂云一阵梨花带雨，可把贺佳章心疼坏了。贺佳章道：“你看看你看看，拂云儿子被你害了人家能替你求情，昨个儿秦娘子咄咄逼人你却连一句话都不肯说！”江宁淑自知百口莫辩，便丝毫不与之争锋，敷衍的回了一句：“哦”贺佳章一见她那清冷样子，就生气又道：“你既然不会管家，以后就不要你管了。交给拂云管吧。”江宁淑似是长舒一口气，自顾自的夹菜，只要她保住了这大娘子的位置，往后一切都好说。她匆忙吃了两口，便直接推门离去了。江宁淑回去了以后，三个孩子见她的脸色极差，常佑道：“母亲，您果真是挨了骂了吧，嗐，父亲也是，这么点小事，竟然把您骂成这个样子，唉！”江宁淑难得有些生气道：“哼哼…何止挨骂，管家权都被西院儿那虔婆子给抢了去了，罢了，管家之事，繁琐杂碎，给便给了吧。”

    三个孩子皆是一惊，常佑料到她会挨骂，不曾料到她竟会被收权。婉棠也道：“那如今怎么办！？”婉棠一个劲的道：“怎么办怎么办……”就在三人都呻吟时，一直冷着脸的江宁淑终于开了口，她说道：“好事……”婉棠一听，惊叹道：“娘亲你说什么呢，这怎么会是好事呢？”常佑道:“婉儿，你先别说话。娘亲，你是不是有主意了？”江宁淑道：“佑儿，你可曾听过……‘登高必跌重’？”常佑道：“听过，听过，等等，你的意思是？”常佑似乎恍然大悟。江宁淑道：“我如今不仅不要与之争斗，还要事事都让着她，若可以的话，我还可以搞一点流言蜚语出来。”婉棠一拍桌子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昭姑姑！你进来一下！”说完，小昭便推了门进来了，江宁淑侧身与其说了几句话。

    次日，整个温江流言四起，说是县太爷的夫人江氏自知无能，想让位与县太爷的郭小娘，却被县太爷的老母亲所阻止。如此，郭拂云可就要嚣张极了。县城里大大小小的官眷夫人都挤破头要去给郭拂云送礼，只有那么一两个精明些的深信江宁淑不会那么容易倒台。郭拂云再受宠，她也不过就是个妾室，永远不配大娘子之位。她的父亲母亲是农户，姐姐是经商之人，身份低贱。若非当时郭拂云的姐姐郭拂兰低价把她卖给了贺佳章做妾，甚至可能他们一家都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