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再访幸存者
早晨，七点二十分。
新庄村，陈先举住所。
细细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阴沉的天气给人带来一种压抑的心情。这对于陈先举来说就不仅仅是心情了，还有更多的疼痛。
遍布全身的伤口表面上已经愈合了，但是一到阴天下雨，还像针扎火燎一般的疼痛。他咬着牙贪婪的快速吸收着空气，仿佛错过了，就赶不上下一波了。
他的十二年比一般人的一生都要长，时刻感受着那种透骨的疼痛和绝望。不过他还是坚强的活下来了，哪怕被人称为可怕的怪物，他想要做些什么，也需要做些什么。
对于这世界，对于这个社会，对于他的亲人。他虽然孤独的躲藏在阴暗的角落，别人怕见到他，他也同样害怕见到别人。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弃。
今天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他蜷缩着身体，尽力忍受着疼痛带来的折磨。忽然，他的耳朵轻微的动了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听见有人走向他的门口，多年来的孤独促使他的听力极其敏感。
咚咚咚
果然，他听到了敲门声。
“谁啊？”陈先举竭力的嘶喊着，忍着疼痛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传的更远。
“警察。”门外声音传来。
怎么还是警察。陈先举艰难的爬起身，拄着拐杖艰难的挪向门口。怎么还是警察，他们总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没有别人了吗。
最终陈先举还是艰难的打开了木门。
门外是一对男女，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二人，他们的神情就立刻流露出了吃惊。陈先举看惯了这种神色，很多人见到自己，不被吓的转身就走就已经不错了。
陈先举先是仔细看了看女子，这个女子生的眉目清秀，俊俏非凡，典型的南方女子的相貌。这个男子——陈先举愣住了，这是他的侄子，他哥哥的儿子，陈东？
此刻陈先举立刻低下头，望着来者的脚面开口道，“你们是警察？前些天来过的韩明警官呢？你们……来找我到底什么事。”陈先举的疼痛仿佛加重了，让他无法抬起头来，低沉着用带有嘶哑的声音说着。
陈东似乎察觉到了不对，随即说道，“是的，我们是警察，但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找您了解一下十二年前案子的一些情况，不知道您方便吗？”
说完，陈东便掏出警官证，出示给陈先举看。那个女子也勉强的露出微笑，以示友好。
“陈东……”陈先举照着警官证的名字嘟囔着，随后他抬起眼睛看着他们。因为眼白大的夸张，泛着寒意。盯的陈东浑身不自在。
还好盯了一会儿，便转身让出了一条通道给两人，同时说道，“你们进来吧。”
陈东在进入院子前，随意一瞥，看到了一株曼陀罗，他并未细想，可能是因为病痛的折磨吧，需要这样一种药物来对抗疼痛。
陈东二人进来屋子，李建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由于下雨的原因，还是一直都是，这房间充满了刺鼻的霉味。
“麻烦把屋门关一下，下雨了，外面的风冷的很……”说完，陈先举坐在床上，示意二人随便坐。
李建设将门轻轻关上后，转身坐在了陈东边上
陈东瞥了一眼李建设，便率先发问，“请问，您是刘向前……”他突然不知道现在是该叫警官还是先生，思索了片刻接着说，“请问，您是刘向前吗？我们来找您是想问问十二年前那场爆炸案。”
陈先举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没关系，我们只是问问，您不要紧张。”李建设补充道。
“嗯，对我来说，活到现在已经是赏赐了，没什么可怕的。”陈先举笑了笑说道，“韩明警官呢？你们是他辖区的，还是？”
“他死了。”陈东压低了声音回应道，“他在三天前，被人杀害了。我们认为，跟十二年前的案件有关系，所以我们前来走访查证。”
“怎么会，前几天他还来了。”陈先举愕然道。
“当时，他来找您都聊了什么？”陈东说着，拿出了笔记本和笔。
“那些事情……”陈先举挣扎着说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否则……我们没法继续追查下去。我看过您曾经留下的笔录，但我还是想听您说，能想起来的、细节的都告诉我们，这真的很重要。”陈东紧盯着屋主人的眼睛，语气充满了渴望和恳求。
陈先举木然的与陈东对视着，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看着他了，这让他感觉自己身体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终于，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垂了下来，算是答应了。
“好吧。”陈先举开始讲述，“十二年前，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陈东，才又继续说道，“我——和陈先举警官一同前往化工厂附近的仓库去拆一个炸弹，到了现场后，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说话，当时距离太远，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笔录上说，你看见了那个披风男人的相貌。”陈东问道。
“远远的看到，具体的，看不清楚。”
“可是笔录上说你看他的身形，如果再见一定会认出来？”李建设此时插嘴道。
“可能，我只是说可能。”陈先举咧咧嘴，“也可能认不出来，我们急切的想进去拆除炸弹，时间紧迫，但是我们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陈东本来还想问问那个人大概多高，但又一想，这么远的距离，参考价值是多大呢，所以他放弃了，直接转向了下一个问题。
“那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的仓库，进入后又看到了什么？”
“我是偷偷进去的，先确定了炸弹的位置，但没敢走近，黑色披风的男子似乎携带着武器。我——陈先举主张先观察，然后呼叫增员。可是，炸弹不会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没多久，黑色披风的男人看了一下手表就离开了，那个女人紧接着也追了出去。陈先举率先冲了过去，我也跟着冲了过去”
陈先举看了看陈东，又继续说道，“等——陈先举警官走近后，我只听见滴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人按了一下遥控器，砰的一声，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吗？”陈东问道。
“记得，此后我曾拜托过队友查过，她是一个集团的区域负责人——但在那不久，也死了，死在了一场车祸中。”
“在你的笔录中并没有看到你说过这个女人啊？”李建设疑惑的问道。
“哦？”陈先举忽然意识到问题，当时刘向前的位置，女人一直处于他视线的盲区内，直到她离开，一直被一个货物架子挡着。思索片刻继续说，“那是我忘了，后面才想起来。”
陈东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谢谢，刘——刘向前警官。”
“……”陈先举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那好了，我们不打扰您了。”说完陈东起身，正欲向外走。
“等等，陈警官。能否帮我一个忙？”
陈东转回头问，“怎么了？”
“天冷，我想加件棉裤。你能帮我下吗？我的手脚实在……”
陈东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他按照对方的指点，翻出了棉裤，陈先举正欲脱下裤子。抬头对着李建设说道，“你能回避一下吗？”
李建设皱了皱眉，转头走向屋外。
“陈警官，你是来调查我的吗？”陈先举低声对着陈东说道。
陈东被这话，问的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但是她仿佛不是，她更像是来调查你的。”陈先举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你问话的时候，她一直紧盯着你，却并没有看我。”
陈东帮忙穿完了棉裤，压低声音淡淡的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没什么，你走吧，谢谢你的帮助，有些事，以后你会知道的。”陈先举若无其事的说道。
外面依然飘着小雨，陈东思绪万千，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