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别的目的
躺在侯府的床上,林熙仍旧浑身颤抖,久久无法从刚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同时,她也清晰地知道,刚才的一切并不是一个梦,只不过,是她消失的记忆全部回来了。
抬眼,外边夜色已深,唯有窗帘轻轻拂过地面的沙沙声。她倏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叫了言川进来。等了好久,门才被外边之人推开。
“贺老将军可有来过侯府?”
言川刚走进来一片衣角,林熙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口,前者反应了一瞬,这才答道:“来是来过了,但现下已经回边关去了。”
“回边关了?这么快?”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想要出门,他又横跨一步拦在了自己身前,伸出食指晃了晃,“穆姑娘……不对,是魏姑娘,侯爷说了,你不能出去的。”
林熙权当没听见,目光越过他往外边探了探,见确实安静得厉害,这才失望地坐了回去。
“贺老将军本身就是听说贺小公子伤重,特意回来探望的,那见孙儿平安,这不是当然就得急着回去了吗。边关岂容一丝疏漏,将军临走之际经过侯府,都只是下来同侯爷打了个招呼,都没坐一坐就走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言川说完,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她的心高一下低一下地跳着,疯狂消化着方才晕倒时排山倒海侵袭而来的记忆,末了,又一阵未能同弟弟说上话的遗憾冲上心底,让她懊丧地抬手,捂住了脸。
魏云恒,魏云恒。
林熙在心里不断呢喃着这个名字,这个世界上她仅剩的最后一个亲人。属于他的结局是什么呢?
一朝从衣食优渥的贵公子沦落成在边关可随意供人践踏的苦力奴仆,魏云恒心生复仇之意,便使计策攀上了贺老将军,讨人欢心拜入师门。他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回归朝野,成为定北侯麾下。而他,也就是那个挑拨了定北侯谋反的奸人。游戏结局总是邪不压正,他自是落得个腰斩而亡,万人唾骂的后果。
想到这里,她浑身都冰冷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侯爷现在在哪儿?我找他有要事要说。”林熙急速站起身,但言川却对着她严肃地摇了摇头,煞有其事道:“侯爷现在正忙呢,你还是将要说的事暂时放一放,这会儿可不是好时候。”
“忙什么?”
“这……”他眼珠子转了一转,似乎觉得说出来不大好,但是犹豫了一瞬,还是凑上前来,低声道:“我家侯爷威名远扬,纵然府上不备有什么护卫,也从来无人敢擅闯。但今晚还真是出奇了,竟然有个人胆大包天,翻了侯府院墙!而且啊,看他年纪还蛮大,估摸着也是活够了……”
未待他说完,林熙已经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冲了出去,言川大步流星跟过来便要将她拽回去,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加快了步子。
然而,还是在快到书房之际,被他抓了住。
“你疯了么!我都说了侯爷现在有事……”
“让她进来。”
所有的阻挠,都在裴承这一声令下间平息了下来。林熙一待言川松手,便如离了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推门,一个男人正背对着自己立于案前。
“安叔?”
她有些哽咽,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眼前的男人便一个战栗,僵硬地回过了身。他脸上的表情保持了很久,甚至久到让她以为自己误喊了暂停。
“安叔!”
林熙又叫了一声,这回,直接提着裙子跑到了他跟前。凑近了看,他眼下的褶子要更为明显一些,但两鬓的银丝却多的可怕。哪怕从前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起码也是英姿勃然,精神抖擞,可现在,全然便是个平凡普通的中年人,甚至比同龄人看起来更为苍老。
江安缓缓抬起手,这双曾将年幼的她举到马背上的粗糙的手,此刻正颤抖不止。
然而视线越过他,后头的椅子上却坐着裴承。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人。
“侯爷,安叔翻墙绝无恶意,他——”
“我知道他进来干什么。”
他飞快地截断了她的话,旋即目光向外一瞥,一个眼神就让屋外候着的言川飞了进来。
“按住她。”
裴承徐徐起身,话音落下,言川就动作麻利地将她手腕反手抓到了背后。与此同时,江安一个箭步冲来喊了声“小姐”,可他们中间,却横着一个裴承。
“两年前,我问过你一个相同的问题。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他语调很平,却偏生让人感到恐惧,江安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题,很快就抢过了话头来:“我的回答还是一样,将军从未参与到那事中,也绝无这种可能参与其中。”
“是么?我只想听实话。你想清楚再回答。”
林熙盯着裴承的背影,恍然间却见他扭头,将视线移了过来。说话间,他的手缓缓拂过她的脸颊,最后蓦然一用力,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江安,你轻功乃大宣一绝,若是想跑,谁也抓不住你。你以身犯险来找她,想必仍是对魏青忠心不二。你放心说实话,我必不会殃及他子女。但若有一分一毫的欺瞒,我可不敢保证,她能否活过今晚。”裴承垂下眼睑,两人距离很近,却没有对视。
而在此刻,林熙也终于明白,他让自己大声宣扬真实身份,除了羞辱她,还有其他的目的。
而他所说,也绝不是玩笑。
她有些腿软,也无法转头,只能听到侧边倏然响起一下很响的“噗通”声。江安必是跪了下来,因为声音也是自底下传了上来。
“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当年齐策确有来找过我家将军,欲图拉拢,但将军听闻是要戕害裴氏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就毅然拒绝了。我江安以九泉下的父母亲朋,以及所有战死沙场的兄弟起誓,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对于一个血性军人来说,这已经是级别最高的誓言了。
裴承踌躇片刻,似是信了。
但他却没有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