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究竟是谁?
“你——”
林熙刚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想问贺启林问题,他却摇摇头,将手指比于了唇边。
苍白的面色令他看起来憔悴不堪,他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裴承武功不错,你这么大声说话,是怕他听的不够清楚么。”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她自门口走进来,经过窗帘遮住的阴影区,逐渐走向光明之处,脸上却晦涩不明,笼着阴霾。
“阿哦。”贺启林感觉不妙,龇牙咧嘴地躺了下去,企图闭上眼睛装死,下一瞬就被林熙揪着衣领抬了起来。
“我问你,既然你穿进去身体会有排异反应,为什么我穿进魏云舒的身体,却没有这个症状发生?”
她竭力控制了情绪,但是憋了一个晚上,终于得以有机会问出口,语调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伏了起来。
贺启林疯狂咳嗽了几声,自知再躲不过去,便举起双手放于耳边,示意让她先冷静下来。林熙深呼吸了三下,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松了手。低头拉过凳子坐下时,才听得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既然已经这么问了,想必应是已经猜出了什么吧。”
林熙紧紧抿住唇,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攥紧了裙角,冒出了汗珠来。
“你之前不是问我,还有谁从游戏里逃出去过么?我现在告诉你,其实呢,第一个逃出去的,便是魏云舒。”
贺启林轻咳一声,以微弱的嗓音悠悠说了起来。她的头却低了下去,冷汗自脚底一直蔓延到了背部。
“很奇怪,我至今都感觉很奇怪。魏云舒这个角色突然有一天就生出了反抗的意识,不愿意再扮演恶女角色。而她那有了新意识的灵魂就这么飘进了现实世界,穿进了一个刚因车祸而去世的小女孩儿身上。我一直想修复这个bug,把她带回来,后面在调试的时候,却又不小心犯了两次错误。一次把裴承送出去了,另一次就是霍书瑶。直到前不久,我才成功把魏云舒的灵魂带了回来。”
他说完了,应该是说完了。
林熙感觉像有人捏着她的脖子,明明是自己已经预想到了的最坏的结果,却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又问了一个多此一举的问题。
“那个小女孩儿,就是林熙。而你带回来的魏云舒的灵魂,就是我。对么?”
这个问题很愚蠢。
当她从贺府浑浑噩噩地走出来时,还是这么觉得。
而她一段时间内,也都将忘不了,贺启林以肯定的目光回答她的那一声“对”。
街上陆陆续续有百姓出来摆摊,饥肠辘辘的难民也端着碗穿梭于了纵横小巷中。好像这个世界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运转。
林熙却一时有些分不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过往那些个偶尔出现的记忆片段在此刻拼凑到了一起,勉强凑出了一个不算完整的属于魏云舒的一生。那个她本以为的,属于别人的记忆,原来竟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
所以和褚明允之间的情意,以及魏家其乐融融的景象,也都是属于她的么?
那魏将军通敌卖国一事背后的隐秘……
林熙不敢再想下去,繁杂的真相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遑论背负起这样沉重的事情。她能做的,唯有支开春华,一个人将头深埋于膝盖之内,祈祷永远不要天亮。
“穆姑娘,你似乎很喜欢坐在台阶上。”
她将埋的越来越深之时,一个熟悉的嗓音却于上方响起,将她从这片虚无中拉了出来。一抬头,侧面的台阶上已经坐下了一个人。
“你起的真早啊。”林熙抬手想揩一揩眼角的濡湿痕迹,嘴上刚念叨了这么一句,叶疏之已经递来了一块整洁的帕子,同时垂落下眸子,没有直视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昨晚翻看账本,发现里面有一本账目对不上,我便早起亲自来瞧瞧。”他的声音很和煦,说着,话锋又急剧一转,“那姑娘你,又是因何而起这么早呢?”
“我那是一夜没睡。”
林熙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低头搅着手里的帕子,长叹了一口气。
叶疏之终于侧过了头,她能从余光里察觉出身畔之人的注视,等了良久,却又听不到他问自己话。奈何自己的倾诉之情已经呼之欲出,她便自己说了出口:“叶公子,我现在感觉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这个问题比较抽象,林熙本以为他会反问自己这句话的意思,但结果却不如自己所料。
他的回答很让人意外。
“你觉得自己是谁,那你就是谁。”
“我觉得我自己是谁?”她抬起头,努力想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或者说,是你选择了是谁,那么,你就是谁。”叶疏之仰起头,此刻天边已经有太阳冒出了一个小角,给他柔和流畅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金光。
这样的景象,让林熙之前努力转动的脑力在一刹那全部白费了。
“从前呢,所有人看到我,都只知晓我为叶将军的弟弟,在别人眼里,我甚至没有名字。我可以继续做这样的人,但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所以现在,我还可以是钱庄老板,是丝绸铺的老板,而不仅仅是叶府那个小公子。”
他说着,也偏头和她对视了起来。
“姑娘不必纠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应该想清楚的,是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若对现在的身份不满意,尽全力摆脱即可。”
摆脱现在的身份……
林熙眨了眨眼睛,胸腔乍然开阔了起来。
她才不管自己究竟是魏云舒还是林熙呢,反正,绝对是不想成为这个穆禾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以假死来摆脱现在这个身份!
“我不知,姑娘在入相府以前是谁,但可以看出,姑娘并不喜现在的身份。”叶疏之今天似乎话很多,垂首又说了起来,“老实说,我之前还怀疑过姑娘……”
“啊?”
“娘亲的遗物?”他翘起唇角,眉眼间含了揶揄,“真正的遗物,是不会像姑娘的耳环那样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