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背叛
林熙当机立断，一个健步冲到了那老人面前，开口道：“老人家，人无高低贵贱之分。你警醒你孙儿，为何要贬低别人呢？”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不好好念书，将来啊就是要跟那流浪汉一样，去讨饭的！”那老奶奶激动地昂起了脖子，尖锐的皱纹遍布脸上，增添了几分凶猛。
但她可不会被吓到。
“当然不对了。念书的意义并非避免成为像他一样的人，而是为了让你的乖孙儿有更多的能力帮助他这样的人，亦或是让大宣能够有更少的这样的人。”
林熙说的很自信，直盯得那老妇人反驳不出话来，令其唯有拽着她孙子火速走远了去。
她正得意，忽然想起后头的人，念及他心底善良，本还担心会给他留下不尊敬老人的形象，但一回身，撞见叶疏之含笑的眸子，便知自己还当真是选对人了。
“姑娘方才说的甚好。”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叶疏之蓦地没头没脑夸了这么一句。林熙侧目观察了一番他嘴角的笑意，自己也乐了起来。
但如此轻松的氛围没能保持多久，相府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
与他分别后，心蓦地又沉了下来。
林熙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小桃已沏好了茶，正等着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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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熙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二小姐前脚刚走呢，要不要我帮你叫住她？”
小桃扶着门框，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林熙却没有看她，兀自走进去坐了下来。
茶还是热的，说明小桃已经泡了好几轮茶，只为了让她回来时刚好有热茶喝。
“不必了，我找你有话说，明天再去找姐姐。”
“哦……”
小桃倏地攥紧了衣角，低下了头去。一切，都被林熙看在了眼底。
她没做什么表情，而是淡定地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玉白小瓶，重重地搁在了桌上。抬头，见小桃面露迷惘的神色，不像是装的。
“小桃，没来服侍我之前，你是在哪个宫里头当差的？”
“在……尚食局。”
“尚食局。那难怪了。”
林熙慢条斯理从那玉白小瓶中倒出了药来，仰头放入嘴中，吞得倒是干脆利落。端起茶盏的时候，小桃疑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难怪什么？”
“尚食局会负责宫里的晚宴，能有机会见到达官显贵。难怪，你能认识江安。”
她抿了一口热茶，透过氤氲的雾气，瞧见小桃以极其快的速度跪到了地上，“砰咚”一声闷响，连她听了都疼。
“阿熙姐姐，我——”
“解释的话我不想听，我只是很失望罢了。”林熙挥手打断她的话，语调没什么波澜，或许是因积攒了这么久的怒气终于得以发泄出来，却远不如想象中的畅快，“向穆丞相告密，阻挠我出城的人，也是你吧？你，居然一直在帮太后监视我。”
“阿熙姐姐，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太后娘娘拿我小妹逼我。我父母早亡，小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我……若我不告诉她有用的信息，我小妹就要没命了啊！”
小桃跪着挪到了眼前来，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她的裙角。但林熙却不为所动。
“你若诚实地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演戏瞒过她。甚至，我可以找人把你妹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就因为你昨天送出去的那个消息，太后已经打算用这东西，毒死我了。”
她以指尖弹了弹那已经空了的小瓶子，清脆的声响回荡于房间内，而小桃见状，流露出了惊恐和自责的神色，“阿熙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桃说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骤然捂住嘴，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起来。
“你刚刚……吃的就是——”
“对，我吃的就是太后赐我的毒药。三日后毒发，看起来就跟病死无异。”
林熙耸了耸肩，自然地做出了心如死灰的神情，低头道：“跟你一样，太后也拿我弟弟来威胁我了。我有什么选择呢？”
“太后娘娘她竟……”小桃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良久，又往前挪了点，抱住了她的腿哭道，“阿熙姐姐，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但你既跟我有相似的遭遇，是不是能理解我了？我也是身不由——”
“我都要死了，况且这其中，还有你的一份推动在。我凭什么要理解你？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获得自由了！亏得我买房子还想着给你留一间屋子呢。”
林熙越说越气，直接叉腰在房里转起了圈圈。小桃则哭的越来越厉害，让她脑瓜子都嗡嗡作响了起来。
“阿熙姐姐，你对我的好，我都瞧在眼里。等你咽气后，我即刻便去安置我的小妹，给她留了银两后就立刻就来陪你。”
小桃对着她，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林熙转头，便瞧见月光笼罩下，地上那个伏着的纤薄的身子，接着走过去，弯腰搭上了她的肩膀。
“我不需要你来陪我。我已经想好了，太后这一生，早享尽了荣华富贵，没什么缺憾了。她现在唯一看重的，便是陛下。所以我即便是死了，也要拼命令他们母子，反目成仇。”
“如何反目？”小桃扬起脑袋，泪水迷蒙的眸子里含着惊疑。
“很简单。太后说了，为了不让我的死令陛下起疑心，会在三日内安排我和陛下见面，让我同他扯谎说自己久病缠身。但我偏不让她如愿，我打算在见面时塞给陛下一封信，让他在三日后打开。那信里，便会写着太后所作所为。陛下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若得知他母后所为，必会同她决裂。”
林熙说的云淡风轻，但这里面的每一个词，都是经由自己精心打磨。说完，才发现，还漏了一句话，又赶紧补充道：“唯有如此，九泉之下我才能得到安息。这是我今生最后也是唯一的一个愿望了。”
小桃的身躯颤抖了起来。
林熙紧紧盯着，心中一片苍凉。
从皇宫走回相府的路上，她特意绕去的两个地方其中之一，便是药铺。方才当着小桃的面吃的，是替换了毒药的补品，不过是为了做戏，好让其将自己已吃下毒药的消息传给太后。
起码三天之内，太后不会再派人暗杀她。
而刚才这话，则是她给小桃的第二次机会。
林熙长舒一口气，缓缓合上了眼皮。
小桃啊，若你当真心中有愧，便不要再一次，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