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谁都有理想
汪夫人的话，让张康颇为惊讶，一时搞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突然说不要打捞棺材，着实令人摸着头脑。瞧着汪夫人那副慎重的样子，张康没有急着违背她的决策，而是抛出了一个疑问：“你大费周张地给汪近东配冥婚，不就是希望汪近东在九泉之下不再孤独吗？难道不想将他们合葬在一起？”
汪夫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回道：“我的初衷确实是这样，但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她要是真的愿意嫁入我们汪家，又哪会在轿中自杀？鬼媒婆用金蟾镇魂、红绳锁喉的方式都镇不住，那可不是个善茬。如果把她请回来只是给我汪家凭添祸端，我宁愿我儿子孑然一魂，孤独地走完黄泉路。”
闻言，张康忍不住抬头多瞧了她一眼，这个汪夫人倒是够理智，固然痛惜已经去世的儿子，但她更在乎的还是汪家未来的气数。张康记得汪家人曾说过，沉棺水葬的前一晚新娘尸变，那个鬼媒婆好像往新娘嘴里塞了枚什么珠子才把新娘镇住。在不明白那是枚什么珠子的情况下，冒然打捞棺材也确实不妥。毕竟，在打捞的过程中，棺材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新娘的尸体在棺材里面撞来撞去的，万一把那枚珠子撞了出来，搞不好又会多添几条人命。寻思至此，张康慎重道：“那少夫人的棺材，暂时不打捞了，只需下水查验一下那副棺材是否完好无损就行。”
汪夫人听了，长松一口气。她叫人拿了三十个袁大头给马三，说道：“马三，下水的事就辛苦你了，好好干，等这件事过去了之后，我另有重谢。”
三十个袁大头摆在眼前，马三很想伸手把它接过来。说不心动是假的，自从汪近东死了之后，他们这些盘踞在无头山的马匪，被镇公所的人盯得死死的。兄弟们已经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行动，一个个兜里穷得叮当响，逛窑子也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这三十个袁大头，虽然拔不掉无头山上所有兄弟的穷根，但拯救他马三已经绰绰有余。但犹豫再三之后，马三终究还是没有把手伸出去。他用眼角余光一瞥便知道，老大段连峰那些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要是把伸手出去，回头，段连峰肯定会把他暴揍一顿。他忍痛割爱地望着那三十个袁大头，回道：“夫人，我大哥刚才都已经说过了，你们汪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谈钱伤感情。”
“有钱不要，那是你的损失。你饿了想吃肉的时候，你问问你们老大，他舍不舍得从自己身上割一块下来给你吃？”
汪夫人含笑反问。马三瞧着一言不发的段连峰，咧嘴笑道：“好几天不洗澡的人，估计身上的肉泥都可以搓成大力丸，就算他割下来我也不吃。”
“谁好几天不洗澡？揍你丫的！”
段连峰将拳头一扬，见马三不闪不避，始终像个愣头青一样傻笑着，也是服了他，就没见过这种不怕死的蠢货。段连峰无奈收回拳头，对边吃饭连偷笑的张康叫吼道：“你他娘的一顿饭要吃到什么时候？再不走，太阳都要下山了。”
“你们先去河边等我。”
“那你快点，半柱香不来，我可走了，到时你自己下水去验棺！”
段连峰把话撂下便走。其实张康早已经吃得差不多，汪家准备的酒肉虽然很香，可这毕竟是不干净的义庄，旁边横躺着那么多被水泡过的尸体，味口大受影响。等段连峰和马三都走了之后，张康回了趟西街32号。现在确定了水下有狐妖作祟，那非不可要防上一手。狐妖有肉身真体，像黑狗血、墨斗线、普通镇邪符之类的东西，根本就起不了作用。行囊中的那奇门八卦镜很厉害，但张康一不懂撒豆成兵，二不懂开启八卦玄门，根本就用不了那面镜子。他现在能倚仗的，也就剩刽子手用过的那把砍头大刀。等回到横川河边，远远便看到已经脱得只剩一条裤衩的马三在那热身。这北风飕飕的大冷天，撒泡尿都有可能滴水成冰，也是难为他了。张康把砍头大刀扔给他，问：“以前砍过人不？”
“开什么玩意，那是必需的！”
在接住砍头大刀的一刹那，马三真正体现出了一个马匪该有的匪气，他操着大砍刀呼嗤呼嗤地比划了两招，自信爆棚地问：“要我砍谁？”
“咳咳！这是给你防身用的。”
面对这个悟性极低的土匪，张康耐着性子解释道：“待会下水之后，如果有东西袭击你，不管是什么，挥刀就砍。千万别畏手畏手，更别心慈手软，那关系着你的小命。”
“这个不用你说，老子压根就不知道慈悲两个字怎么写。”
马三说完便把绳子系在腰杆上，带着砍头大刀扑嗵一声跳进了水里，就仿佛那条横川河是他家的浴池一样，根本就没有半点畏惧。每次看到这般景象，段连峰总是忍不住暗暗地嫌弃一番：都是被大风大浪狠狠地拍打过的马匪，为什么这只瘦马猴总是学不会害怕？一个不懂害怕的人，那不叫人，那叫妖孽！而妖孽，注定是一种要遭人鄙视的生物。眼看着水面上冒着的泡泡，段连峰感慨道：“别以为他在开玩笑，他是真不懂‘慈悲’两个字怎么写。他爹是个纤夫，而他老娘在他两三岁的时候就跟别人跑了。没人教他读书写字，你可得盯紧点，他爹还等着他回去传宗接代。”
“说得也是。”
张康提议道：“要不拉他上来，换你亲自下水？”
段连峰白眼一斜，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凭什么是我下水，而不是你下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从汪夫人手里捞到半点好处，你呢？大宅子住着，好酒好肉喝着，这太不公平了，不公平。”
张康回笑道：“所以你更应该下水，你不露一手，汪夫人怎么会知道你存在的价值？”
“我不能壮志未酬身先死。就算我是一个马匪，那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马匪。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军阀。”
段连峰心驰神往地说道：“有个算命先生曾跟我说过，我命带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