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罪孽
为什么要这么快答应加百列?
我明明能够在灭世之前完成三圣鸟的解封!
廖沉心里涌起一阵怒火,近乎仇视地瞪向凤王。
……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动不动就闹脾气。只不过是意识到了自己除了那个绝不想触碰的选择外一无所有,就开始寻找发泄情绪的出口来把自己的思维合理化,真是卑鄙的小孩。”
……
加百列面带微笑,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他的动作故作优雅庄重,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他不慌不忙地微微躬身,向凤王行礼,每一个动作都从容恰到好处,却流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傲慢与癫狂。
“廖沉,你我都清楚,你还有一个选择。”莱希拉姆清冷低沉的声音无情地回荡在廖沉脑海中,“或者说……”
“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廖沉的眼神震颤,他当然明白莱希拉姆所言何事。然而,他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退缩,似乎想要远离那个最后的选择——杀人。
他的手指紧紧扣紧微微出汗的掌心,心跳声呼应着他内心的彷徨,在嘈杂的空气中变得清晰可闻。
莱希拉姆的话语始终在他耳边回荡,如同恶魔的低语,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灵魂。
廖沉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在良知的两侧挣扎,在懦弱中徘徊,却始终无法迈出杀人那一步。
这个选择,注定会将他撕裂。
“你没有考虑的时间了。”莱希拉姆根本没有给廖沉留下任何退路。
廖沉的嗓音有些发颤:“这是你的游戏……对吧?”
在漫长的岁月中,神明高踞于世界之上俯瞰人间。他们身负神职,维护着世界的秩序,却同样在闲暇之余玩弄生灵。他们随心所欲地赐予,他们毫不留情地掠夺;他们干涉命运,悲欢离合、兴衰成败、生死荣枯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而这一切却仅仅是为了一时的消遣。
这,就是,神明的游戏!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廖沉向着加百列的方向抬起仿佛承载着千斤重的右手,手臂无法控制地颤抖。
真是大手笔啊,莱希拉姆!竟然连凤王都在帮你完成这场游戏。
廖沉站在凤王投下的虹光之中,却被逼迫着滋生黑暗的意图。他享受着目前唯一一片能量稳定的区域,却要用这里神圣的能量去做世界上最罪恶的事。
也许因果报应循环是真的,也许世间一切真的都有相应的代价。
在世界上所有种类的术法中,廖沉只对其中一种嗤之以鼻,那就是炼金术。
等价交换!
在廖沉看来,这四个字不过是庸者的自扰。
而现在,廖沉尝到了傲慢的代价。
他让追求真实的神明修改现实,洗净了沈昊哲和陆瑶二人手上沾染的血,但被抹除的罪孽最终还是需要人来背负。
……“用自己的命运拯救两个朋友,你后悔吗?”……
蓦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问自己。
当然不。
……“那就接受它。”……
廖沉的异能正在一寸寸崩溃,世界的声音开始在脑子里炸响,但他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莱希拉姆的低语和这道心声。
……“瞄准加百列。”……
以往失控的异能会让廖沉看到太多的东西,但这一次,通过那道心声的指引,廖沉的视野中渐渐只剩下加百列一个人。
火系能量麻木机械地钻入廖沉的掌心,这是廖沉从未用过的术法规模。
限制术法规模的从来都是人类对能量感知的不足,对于拥有如此异能的廖沉来说,术法规模根本不是问题。
目标已经锁定,术法也已经基本完成。但是,廖沉不受控制的颤抖导致他完全无法瞄准。
他慌乱地用左手扶住右臂却无济于事。
莱希拉姆的低语未曾断停,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意外的温柔:“廖沉,蔑视真实会招致白龙的神罚,但我从来不想害你。就像你那个朋友说的,自私不是错,即使唯一的选项摆在面前,你也有不去选择的权利……”
但下一刻,莱希拉姆语气一转,竟是多了两分讽刺:“人类也许没那么重要,更何况你怎知加百列的愿望一定会给人类带来不好的影响呢?”
……“你会动手的!因为你并不想改变现状。”……
不知从何而来的心声一语道破廖沉的内心。
……“没事的,觉得为难的话就把一切都交给我!”……
……“调整呼吸!”……
……“下肢发力,稳定重心!”……
廖沉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这道心声做出反应。
即使廖沉内心依然犹豫不决,颤抖的身体还是在刹那间停止。
手中的能量炮蓄势待发,木已成舟。
“无论是谁都好,谁来……救救我……”廖沉现在就是一团即将崩断的乱麻。
“抱歉,现在没有人能救你!”
……“别怕,一定会有人能够拯救你!”……
太阳从廖沉指尖发射!
加百列虚伪的致谢表演结束,在这肃穆而神圣的氛围里,他正式向凤王提出换取奇迹的诉求。
0150却在悄无声息中掀起了超能力屏障的一角。
“曾经赐予众生奇迹的凤王大人,我匍匐在您的脚下,将一切交由您审视。烦请您走下高台,俯身垂怜。我在此为人类祈求,祈求您为人类再次降下奇迹……”
加百列颤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的喉咙因期待而紧绷,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被视为神明的存在上。
但加百列撞到了太阳。
灰烬污染了0150的念力屏障。
血液变作被融化的海面,拍打在廖沉的脸上。
……“看,不难吧。”……
“廖沉,火焰鸟和急冻鸟的封印已经解除,还有最后一个,注意时间!”莱希拉姆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是啊,还有最后一个。
廖沉如同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重复起已经完成了两遍的工作。
三圣鸟的封印解除,洛奇亚和凤王皆在世间。
灭世的传说在顷刻间停止。
被极端天气笼罩的世界,如今终于重见天日。漫天霞光将温暖与希望洒向人间。原本冰封的海洋也逐渐融化,浪潮带着浮冰缓缓漂移。
眼神空洞的廖沉依旧呆坐在浮冰之上,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亚纳尔大人,怎么处理他?”
“他外公不是还在岛上嘛,送到他外公身边就行。”亚纳尔从甲板跳到浮冰上,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廖沉,“明明在场的所有人类与神明都想杀死加百列,到最后却逼着唯一一个不想杀人的高中生动手,还真是恶趣味。”
亚纳尔嘴上抨击着其他人与神的所作所为,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廖沉能看见她的笑,但他无法辨别这笑容的含义,他一向不擅长解读面部信息……或者,他好像同时看到太多人的笑了。
他们到底在笑些什么?
因为世界末日停止了感到高兴吗?
真恶心……
“他晕过去了。”变身成加百列样子的异能者探查着廖沉的状态。
“毕竟只是个高中生,心理承受能力有限。晕过去了也好,不用我们费心了。凭他刚刚那个术法威力,就算把组织的人全弄来都不够他打的。”
“0150在三圣鸟、凤王和洛奇亚的围攻下成功逃逸,但我们也同样无法锁定他的位置,后续的行动……”
亚纳尔摆摆手打断了手下的回报:“0150的事不用管,这种麻烦事全都推给拉结尔,他都休了多久的假了?该让他忙起来了。尚达奉呢?”
“尚达奉大人在加百列死后就直接离开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具体去向也没有和组织内任何人说过。”
“那个浪荡子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安排到他身边的人怎么样了?”亚纳尔并不信任尚达奉,这个人太过诡谲,行事作风明明放浪形骸,却偏偏对这次事件算无遗策。
毫无疑问,他是个危险分子。
“全部失联。”
亚纳尔听到这个答案显然有些震惊,她派去的人绝对是顶尖的,竟然一个都没有留下!
天边的飞行器上,尚达奉把脸上的丑角面具上推,露出嘴巴,舔食着一个火炬冰淇淋,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大人,上头让您补交一份行动报告。”
“啧!那杀死加百列的部分要解释吗?”尚达奉盘起二郎腿,有些不耐烦。
“这方面没有特别要求,但上头要您着重解释行动目的。他们的原话是,从目前的事件结局中无法直接看出有利于组织理想的成果。”
“那些傻叉懂个屁,我用最简单的办法印证了神明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弱点,这就是最伟大的成果。”尚达奉两口就吃完了剩下的冰淇淋,他从沙发中跳起,在飞行器中放起了音乐,晃动着来到一个吧台前。
吧台上,是另一个盛放着虹色之羽的容器。
尚达奉打开容器,直接用手拿出虹色之羽。不出意外的,虹色之羽的光芒瞬间变暗。
“一片没办法把玩的羽毛,呵,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加百列也不是没有贡献的,至少帮我验证了欺骗神明的可能性。”
尚达奉把玩着失去光芒的羽毛,腻烦之后又随手把他扔进容器。他晃悠着来到自己的面具收藏架前,摘下丑角面具,换上一张狐狸的。
面具之下,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