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麒麟兽群
〈一〉阿渡
沈铭川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越来越弱，麒麟兽碎掉到消散，他终于看到了事情的原委。
几千年前，麒麟兽是人间神兽，它们可幻化人形，可以与人和平相处。
有一年，一个年轻的麒麟兽化为叫阿渡的年轻男子，在人间游玩，无意间撞破了一个凡人男子的好事。
阿渡年岁太小，并不知情感，他化成人形经过了一家青楼，懵懵懂懂地被一群女子围着请了进去。
“哎哟，小郎君如此俊俏，可是要来此处玩啊，可看上了哪个姑娘？”青楼的老鸨拉着他的胳膊问道。
阿渡无知地摇了摇头，想挣脱她的手，那老鸨看他如此单纯又困惑的表情，便道:“可有银子？只要有银子，就能体验这人间最美好的事情？”
阿渡看着老鸨手中银色的小物件，偷偷幻化出一袋，然后举在老鸨面前，道:“是……是这个吗？这够不够？”
老鸨赶紧接过银子，笑得脸上开了花，嘴里招呼着:“哎哟，小公子，您挑挑，这里到处都是姑娘，楼上还有，您自己挑挑，挑好哪个都可带走！”
阿渡不知挑姑娘做什么，只想体验一下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便顺着老鸨指的方向，边走边看，老鸨看他呆傻，什么也不懂，便笑着到一边数银子去了。
阿渡看那些男子一个个搂着女子，卿卿我我，他却不知该如何，满心惦记着挑个姑娘，就可以体验最美好的事情，可是挑了半天，也没看到合他心意的，主要是麒麟兽化人形，都是美得不可方物，青楼里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到他。
他一路走着，走到了青楼的后院，眼前一片白纱飘动，白纱后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他轻轻穿过白纱，想看看后面有什么，结果却看到了让他脸红的一幕。
一个水池里，两个人影交叠，水池中热气缭绕，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刺激着他的心。
他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他的家族里，等兽年纪到了，便会挑选两只年龄合适的去交配，只要交配成功，母兽孕育后代，公兽则会去和其他兽交配。
阿渡幻化成了十五六的少年模样，但是在家族里还属于孩童，并不可去完成家族的任务。
他盯着眼前的两人想:他们是也要开始繁衍后代了吗？家族里繁衍任务是使命，不可随意打扰。为了不打扰两人，他便想转身离开，谁料身后传来一个清朗如风的声音:“站住！”
声音不急不缓，在这缭绕的热气中，竟显得有几分诱人。
阿渡转身疑惑看去，池中只有一个男子，他缓缓游到池边，又从旁边的小台阶一步一步走上来，阿渡看到他裸露的身体想:“啊，原来比兽的要小啊！”
自己幻化的时候，忘了，他赶紧在心里默默念了念幻化咒，改了改大小。
那男子上来后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向他走来。
站在阿渡面前开口道:“你是谁，为何要闯入这里？”
阿渡眼神无辜，回:“我叫阿渡，很抱歉，我不知此处在完成任务，我是听外面那个嬢嬢说挑个我看中的姑娘，可以体验人间最美好的事情，才误闯的，所以打扰了您，刚刚本来是想离开的！”
那人听到“完成任务”几个字，面上露出几分笑容，回:“什么……”
阿渡便扫了眼水池，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刚刚你们做的事，在我家就是成年后的任务啊！”
那人突然大笑，笑起来甚是好看，他们兽幻化的样子都好看，这人不会也是幻化的吧？
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小公子请坐，你倒是挺有趣，如今多大了？”
阿渡顺着他的手势，坐在一个矮桌边，回:“我……今年十六岁了，你叫什么啊？”
那人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道:“在下傅清许，是这青楼的主人，你家在何处？”
他看着眼前眼神纯良的少年，又觉得他用词甚是好笑，便想多聊几句。
“我……我家在一座山里，那个……阿娘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阿渡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随后感叹:“哇，这个真好喝，这是什么？”
傅清许笑笑:“这是酒，葡萄酒！”
阿渡眨了眨眼睛，大口喝完了一杯问:“我还能喝吗？”
“自然，想喝多少喝多少！”傅清许把酒壶递给了他，做了个示意的手势。
阿渡开心的接过酒壶，倒了一杯又一杯，慢慢脸色变得绯红。
傅清许看着眼前俊俏的人，似乎是醉了，笑意更深。
阿渡喝完了一壶，愣了一下道:“哎呀，不好意思，我从没喝过，不小心喝多了。”
傅清许摇摇头:“无事，你家只有完成任务的时候才会像我刚刚那样吗？”
阿渡眼神迷离，他眨了眨眼睛，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点，然后回:“啊？什么意思，就是……你们刚刚做的不就是……吗？”
傅清许抓住他的手腕，轻声道:“这里的规矩可能和你家不一样，寻常时候也能那般做！”
阿渡看着他微微皱眉:“还能这样吗？不繁衍的话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傅清许继续道:“你刚刚不是说，外面
的嬢嬢告诉你，找个姑娘你就可以体验人间最美好的事情吗？不用找姑娘，我就能让你体验！”
阿渡因为喝酒的缘故，脸和耳朵已经红了大半，听到傅清许的话，露出笑容道:“好啊好啊，我就是挑了许久，都没有挑到才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傅清许说:“那你可愿听我的话？”
“那是自然！”少年点了点头。
傅清许扶着他起身，牵着他一步一步走进水池，阿渡脚步轻飘飘的，摇摇晃晃地进了水中，感觉自己的眼皮好重，但又舍不得闭上。
入了水，傅清许解开阿渡的衣带，阿渡靠在他肩膀上借力，嘴里嘟囔着:“好热啊，我好困啊！”
傅清许抱着怀里的人靠在他耳边轻声说:“一会儿就不困了。”
阿渡感觉自己的身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暖流，他的身体贴在傅清许身上，水流缓缓冲过他的胳膊，后背和腿，接着傅清许让他趴在水池边，搂住他的腰。
接着，奇异的感觉顺着腿部传到小腹，萧渡微微偏头，只能看到傅清许的发丝落在他的肩膀上，傅清许凑到他耳边，声音极具魅惑，问:“怎么样，舒服吗，可算是你体验过的人间美好？”
阿渡胳膊撑在水池边，感觉嗓子里想冒出什么东西，又说不上来，只能低低的叫出声，确实很舒服，比第一天刚到人间吃街边的面条还要舒服百倍。
他之前心心念念惦记着再要去吃一碗老板说的面条，现在却沉在水中，把面条抛在了脑后，人间真的很好玩，怪不得很多哥哥姐姐都舍不得回去。
身体传来的舒适感让他叫出声，偶尔实在撑不住，他想爬上水池，却被牢牢按住腰，终于停下的时候，他赶紧爬了上去。
阿渡结结巴巴道:“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到年纪了，需要回家去告诉阿娘，完成……”
傅清许轻笑一声，游过来抓住他的脚腕，道:“无事，不要与任何人说，别怕。”
轻轻喘了口气，傅清许慢慢走上岸，披了件衣袍，走到阿渡身边，给他包了件衣服，把他拦腰抱起，走到矮桌边坐下。
阿渡还在低头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水中挣扎许久，头脑清醒了大半，他看着傅清许道:“我……我要走了！”
傅清许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一杯，自己喝了一口，点点头:“好，若想来见我，我就在此处！”
阿渡点点头，穿好衣服离开。
他一路不停，跑回了家，进门就化了原形依偎在阿娘怀里道:“阿娘，我今日去体验了人间最美好的事。”
阿娘蹭了蹭他的脑袋，笑:“人间美好的事多了，你呀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但是出去玩，一定要小心，别暴露了身份。”
阿渡点点头，又听阿娘问:“今日体验了什么好事啊？”
阿渡转着眼珠道:“嗯……很奇妙，像要飞上天一般，是个哥哥带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阿娘笑了笑:“人间的哥哥？”
“是，他长得可好看了，和我们幻化的样子一样好看。”阿渡似乎很自豪，扬了扬脖子。
后来阿渡只要出了山，就去寻傅清许，傅清许除了给他喂各种好吃的，还会让他体验那种美好。
慢慢地，阿渡长大了，十八岁的时候，阿娘告诉他，他要去完成交配的任务了，选的是隔壁阿爹家的一头小母兽，阿渡知道自己的任务，心里却不愿意，他似乎只想和傅清许那样靠着身体。
他犹犹豫豫地去了母亲说的地方，小母兽亲昵的蹭着他的脖子和身体，小母兽身上散发的气味慢慢诱惑了他，他在和小母兽碰到的那一刻，突然心中一怔:这种感觉，不就是过去两年傅清许带他体验的吗？虽然一直在水中，可是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他颤抖着向后退，没有搭理小母兽疑惑的表情，化成人形去找了傅清许。
“你……你在和我……”他不敢确定地开口，盯着房中正在擦剑的傅清许。
傅清许转头，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了？看你一头的汗！”
他温柔的拿着巾帕擦阿渡的额头。
阿渡道:“我今日去……！那种感觉……”
傅清许突然皱眉，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抓住他的手腕道:“你说什么？你碰她了？”
阿渡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愣了愣神，才继续结结巴巴开口:“我……我我是家族的一份子，我得完成我的任务，但是我……我不愿意，可是……那感觉就跟你……”
“阿渡，我怎么告诉你的，你不许去和其他女人接触！”傅清许以为他家里严格，什么都不告诉他，才让他只知道男女欢爱是交配，没想到才十八岁，就给她娶妻了。
“你们何时成婚的？为何不告诉我？”傅清许语气十分不好。
阿渡摇摇头:“我们……没有成婚，我们不成婚的，我们……只有交配！”
傅清许疑惑地盯着他看，却又觉得他是真的不懂，是什么地方，会让人到了年纪就交配繁衍后代，却又不懂男女之事呢？
阿渡不告诉他家在哪里，只知道是山，却不知是什么山。
傅清许松开他的手腕，轻声道:“对不起，吓着你
了，以后不许再碰她。”
阿渡低着头:“那你对我……”
傅清许转身继续擦剑，语气恢复如常:“阿渡，我们这里和你家不一样，遇到互相喜欢的人就可以做那件事，不需要为了繁衍才那样，而且你不是很快乐吗？”
阿渡愣了愣，转念一想:似乎是这样的，而且人类这样才更好，它们兽类就必须的去完成繁衍任务，也不知如今怎么跟阿娘交代他跑走的事情。
夜晚，傅清许给他喂了一串糖葫芦，他满足的舔了舔嘴角，躺在了傅清许怀里。
第二日回家，阿娘问他为何临时逃跑，幸好成功了，否则还要再来一次，下个月会换一头小母兽。
阿渡低着头，告诉阿娘他不想再跟小母兽交配，他不喜欢。
阿娘蹭了蹭他的头说:“孩子，家族繁衍是大事，若是大家都像你一样，我们麒麟兽就会灭绝的。”
阿渡难过地低着头，跑出山去躲在了傅清许身边，他还是无法接受一次又一次和小母兽的交配，一直到他老了被淘汰。
〈二〉引灾
有一日，他像往常一样等着傅清许回来，结果他却迟迟不归，顺着傅清许的气味，他在一个废旧的村庄里找到了浑身是伤，无法行动的傅清许，看到阿渡的一瞬间，他哑着嗓子开口道:“阿渡，快跑！”
阿渡回头，看到远处一群骑着马的人向他们冲开，同时还有无数支箭射来，为了带走傅清许，阿渡也被箭射中。
如果被抓住，他和傅清许就都会死在这里，要逃跑。
阿渡犹豫片刻，化出原形，把傅清许驮在背上，一路狂奔跑到了山里。
阿娘看阿渡带回来一个人类，急忙去叫了首领，首领想把傅清许送回人间，阿渡却落泪道:“首领，他就要死了，您先救救他，救活了他，我一定送他离开。”
首领可以操纵自己的血髓疗伤，多重的伤都可以瞬间治好，可是首领犹豫了，兽类不可参与人类的生死。
阿渡苦苦哀求，首领还是拒绝了，并告诉他快快送他回去，不了拖延，若是让他看到族群，后果不堪设想。
阿渡驮着他离开，还没有出山，傅清许已经彻底不省人事，气息弱到像个死人。
阿渡把他放倒地上，他不想让傅清许死，而自己还没有操纵血髓的本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血髓挖出来，给傅清许吃下去。
自己失了血髓并不会死，只是再也不能化成人形，为了救傅清许，他最后一次化成人形，咬牙剜出血髓，喂给傅清许吃下。
等傅清许醒来，看到自己完好无缺，身上不痛不痒，而身边躺着一只胸口开着洞的麒麟兽。
傅清许摸着它的头道:“阿渡？”
阿渡睁开了眼睛，应了一声，随后说:“你快走吧，若是让我的族人发现了，他们会把血髓抢回来，你就要死了。我不能化成人形，以后便不能再见你了！”
傅清许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会回来看你！”随后起身离开。
往后，每个月，傅清许都会带着阿渡曾经喜欢吃的东西来看他，阿渡总是用脑袋蹭他，在旁边跳来跳去。
就这样过了五年，傅清许成了大将军。
有一年敌军入侵城池，他带着手下的兵死守，却迟迟未等来援兵，城池里战火四起，他坚守到只剩自己，他有血髓可以恢复伤口，而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却没有，他身后的家人也没有。
杀红了眼的他跪在成堆的尸体边落泪，突然想到，麒麟兽那么多，他可以去找麒麟兽就救他的兄弟，他的家人。
他孤身一人去求阿渡带他进山，求首领帮他救人，若是救回家人兄弟，他愿意用自己的命交换，把血髓还给阿渡。
首领犹豫了一会儿，又想到年轻听话的阿渡，便同意了，一时也后悔，若是当初救了傅清许，阿渡也不会失了血髓。
结果意外还是发生了，有人曾见过傅清许受伤后不药而愈的情况，心里怀疑，早就暗中调查且偷偷跟踪，在傅清许进山的那日，他便带了一大群人也跟了进去，等傅清许带着首领去救人，他便大开杀戒，对麒麟兽进行了大肆捕杀。
跟着傅清许出去的首领也被他们的人围剿捕杀，等傅清许从那伙人手中逃出去回到山中的时候，麒麟兽已经都死了，身上的血髓也都被剜走。
他跪在阿渡冰凉的尸体边，悔恨万分。
突然一只血淋淋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他回头，是一个穿着青衣，满脸鲜血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她流着血泪，艰难的爬起身道:“为什么，你们人类，为什么如此贪婪，我们在这深山中从不伤人，只不过没有救你，阿渡哥哥把血髓都给你了，你为何要如此狠毒，你的家人是家人，我的家人不是吗？到底为什么？”
傅清许看着她被剜开的胸口，泪流不止，他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当然是你，你们该死，你们人类都该死，贪心不足，不知感恩，忘恩负义，若我族群有明日，定要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那女孩周身泛起红光，眼中充满仇恨。
傅清许跪在地上，用刀剜出了血髓，递给了女孩。
那女孩叫阿念，是下
一任首领，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两年她便要担起首领的大任，她被人剜去血髓，依偎着奄奄一息的阿娘痛哭出声，阿娘说:“阿念，娘亲……想让你……活……着！”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阿念化成了年幼的女孩，塞进一个石洞里，留下了一滴泪水。
“大哥，找到了，它可真能跑，快死了还跑这么快！”
“好，就剩它身上的了，剜出来我们就可以撤了！”
……
傅清许闭上眼睛前，他看到满山的大火迅速蔓延，眼前的女孩慢慢变成一只巨大的麒麟兽，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