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莉莉丝梦游仙境（15）
f先生又接着上下跳了几次, 这回连湖水都没有波动一下。他停下了动作，有些丧气地看向了莉莉丝小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禹瞧见他起伏不停的样子，暗棕色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别担心, f先生。你想想, 假如这条小船像小王子的那条一样, 而我还没有上船, 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呢。是不是？”
“……”
是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猫脑袋, 果然心急容易出错，他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他问。
“唔, 好主意暂时没有。但我会想起了刚才差点忽视的细节。那就是小王子的船上没有锚头，而你在的这只却有。”
“锚头？”
“毕竟我们只需要走出这地心, 而小王子需要穿越到b-612星球呢。”她笑着解释道。
小王子乘坐的船凭空消失后，齐禹反而有了些头绪。大多数时候导致结果差异的地方，就在这些微小的细节中。
想到这里，她小步跑向湖边，跳入小船。这回，小船并没有发出红光, 更没有凭空消失, 但却非常明显地向前冲了一下，然后非常不幸地, 被沉重的锚头拉了回去。
“正如同你所说的一样。”f先生惊讶地说。
“没错。这就像是蒸汽汽船, 只不过没有动力的源头。”
“蒸汽汽船？我不得不说，你的知识面又让我大开眼见了，莉莉丝小姐。”f先生感叹道，“蒸汽气船——这可是四年前在大西洋对岸发生的事情。”
“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她好笑地问。
“这可不？”他回答道，“小姐们家中墙壁的厚度，是这些消息很难跨越的。”
齐禹意外地瞧了他一眼。
这堵墙固若金汤。而原先看上去, f先生怎么都不像是它的反对者。没想到这短暂的经历，竟然动摇，或者说是改变了他的想法。
她低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转过身，熟练地解开了束缚小船的锚头。
在束缚解除的那一瞬间，一道强大的推力将小船扔出了十几米远。由于惯性的作用，f先生猝不及防地撞在了齐禹的身上柔软的地方，又掉在了她的裙子中间。
他羞愧得想要逃走，却感觉到周围有一种无形压力将他固定住。冰冷的湖面平静无声，蓝色的光晕亮得让人喘不上气。
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中，他看到莉莉丝小姐在笑，微抿的嘴唇内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在她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添加了一丝乐趣。
——朗博恩，这个距离伦敦二十四英里的单调的小村庄，谁能想到他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这样一位女士呢？
……
小船的速度很快，快到齐禹和f先生完全看不清湖面两岸的风景，只能通过鼻尖的气息感知到，这周围全都是一大桶一大桶的葡萄酒。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逐渐熟悉了这样的速度。不过紧张的缓解和呛人的气息，让他们不得不维持当下沉默，以一种警惕的状态对待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又过了一小时。就在他们渐渐放松警惕，准备寻找话题闲聊的时候，小船突然停止了。
接着，蓝色的光晕逐渐驱散，河岸的身躯越来越明显。他们前方的土地中央，是一道盘旋向上的墨黑色楼梯；而后方则是蓝光笼罩的湖泊，绵延无尽地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1。
如果不是从那里经过，谁也想不到那无尽的黑暗，竟然是通向地心神秘童话世界的路。
齐禹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她指了指正前方的螺旋梯。
“至少它的方向是正确的。”
齐禹点了点头。从湖岸那头迅速前行的一小时中，她能明显地感觉到空气在逐渐升温，也越来越潮湿。似乎过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到地表的状态。
一切都在往正常的状态发展，只是有一点她越发担心：那便是f先生丝毫没有恢复人形的迹象。
难道说，即使到了现实的世界，他仍然需要一个与他相爱的少女的吻，才能解除吉普赛女巫的魔咒吗？这或许在童话世界还有可能，但现实中谁会相信呢？
她有些担忧地侧头看了f先生一眼。
f先生的神色却很宁静。他或许想过这个问题，或许又没有。但无论如何，他一定比她自己更加担心这件事。所以，既然他没有担忧的想法，她也不用过多地去操心。
想到这里，她才回转过头。他们现在已经下了船，到达了螺旋梯的正下方。
螺旋梯就像是一只巨型的蟒蛇一样，盘旋而上。他们看不清它最终通向哪里，也不清楚在上面要走多久，但显然这是目前唯一的路。
齐禹和f先生相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然后，一人一猫步伐平稳地向上走去。
大约走了五层楼的高度后，他们脱离了地下湖的区域，来到了一座像是宫殿的地方。
螺旋梯还在继续向上蔓延，上下左右依旧是一片令人发指的宁静。但冥冥之中，他们感觉周围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掉进那口井中，只不过速度变得缓慢了。
又走了大约十分钟，齐禹慢下了脚步，没由来地感叹了一句：“真是可惜，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和小王子道别呢。”
f先生想了想，安静地反驳道：“我倒是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告而别比告别更好一些。”
齐禹诧异地扬了扬眉，不过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原因。
“不过说到告别，”她转了新的话题上，“你能想象吗？从你我掉进兔子洞开始算，到踏上黄砖路，再到糖果王国、翡翠皇宫和地下湖，我们仅仅才经历了十天！仅仅才十天！回想起原先在家中的日子，我都感觉那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了。”
“你说的对。”他说，“简直像过了一辈子。”
这句话陡然让齐禹怔了一下。不过她看见f先生神色正常的猫脸蛋和平稳的步伐，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回到了先前的话题：“那么，我们待会儿也就不告而别咯？”
话音刚落，齐禹猝不及防地跄了一脚。因为f先生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她没有注意，险些踩在他的身上。
她讪讪一笑，双手绞在一起，解释道：“说不定待会儿也会有两道门，然后就像小王子那样，我们需要选择自己的道路呢。”
f先生纹丝不动，显然不买她的帐，一句话也不说，只带着一脸复杂的神色看向女士。
齐禹没有学过如何解读猫儿的表情，但柴郡猫那咧开嘴笑的表情就像是哭一样，深蓝色的眼睛中像是充满了委屈和无辜。
她想到了他的困境，心一软，放缓了声音道歉道：“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是朋友了，f先生，这样说是我的不对。出去后我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直到你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为止。”
现在想来，以一只猫儿在现实世界里的无助状态，她说“不道而别”，简直就和要抛弃他，任由他在街头流浪没什么区别了。
谁知，这句话刚说完，f先生脸上的神色更加复杂了。那委屈和无辜中似乎还带有一丝别的情绪，她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还在担心什么。
大约过了三秒，她才恍然。
“噢，当然，”她赶紧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担心名誉问题，我可以用我并不富裕的家族名誉保证，等你恢复人形后，我觉得不对外提及一个字。”
f先生：“……”
这句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像是他曾经说过的呢？
他张了张口，想着该如何将心中真实的想法说出口。然而还没有等他酝酿出几句，齐禹就一脸同情地抱起他。
“可怜的小猫咪。”她喃喃说道。
——的确，f先生虽然有人类的心理，但体型上作为一只猫，一想到待会儿就要在人类复杂的世界居无定所，心中肯定是有恐惧的。
她同情心泛滥地将他抱在怀里，却不知道怀中的f先生表情更加复杂了。
……
就这样又走了二十分钟，螺旋梯便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条窄窄的长廊，长廊两侧挂着散乱的油画。根据油画的特点，她大概能够判断出这是十九世纪初的作品。但具体是哪一时间段，便很难得知了。
想到马上便要进入现实世界，她觉得当务之急便是理清时间线。对于她来说，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存并不困难，但作为一位未婚女士，带着一只猫儿，生活也不会容易。
“我们莫名其妙掉进兔子洞里的时候，是哪一天，你还记得吗？”齐禹问道。
“九月二十九日。”f先生回答道。
1811年9月29日——齐禹记下了这个日期——她是根据f先生所说的蒸汽汽船发明于四年前，推测出年份的。
“那么现在应该是——”
“10月9日。”他说。
“但愿比这更早一点。”齐禹苦笑道，“不然就这样失踪了十天，我的家人肯定会担心疯掉的。”
更何况在这个年代，但凡未婚女性和男性呆上一夜，那便只有结婚才能保住他们的名誉了。虽然名誉问题她本身并不担心，但又该怎么样和家人解释呢？
“……”
她挠了挠头发——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问题再说吧。
在走廊上走了十分钟后，路终于到了尽头。
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现在她的面前，镜中反映的是她的影子，还有f先生咧开嘴、止不住的笑容。
她下意识向前走去，镜中的影子陡然落下。下一个瞬间，她和f先生的影子一分为二，接着又变成了四个、八个、十六个、三十二个……
她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闭上眼睛，才逐渐恢复了清醒。
影子正在以几何倍数增长，就在她闭眼的几秒内，达到了成千上万的数目。从四面八方向她压着，使中间的人透不过气来。
齐禹非常聪明，没有再睁开眼睛。
“你受影响吗？”她转而问道。
f先生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想到莉莉丝小姐闭着眼睛看不见，又补充了一句：猫的视线和人不一样，这面镜子对他没有影响。
“这太好了。”她松了口气，“你能看到什么？”
“只是一面镜子。”他说，“没有别的神奇之处。”
齐禹愣了愣，想了想，又问道：“那听呢，你能听见什么吗？”
话落，f先生从齐禹的怀中跳了下去。耳朵贴着镜子安静得听了十秒钟：“外面有声音。”他说，“是人们交谈的声音——是——”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是法语。”
“法语？”齐禹也愣住了，“这么说，我们到了法国？”
“是的，在法国。”
“唔，真是有趣。不过这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她冷静下来，“既然这面镜子后有声音，那便说明这其实是一道暗门。”
“暗门？”
“对，一定有个机关——”
幸好，十九世纪初还没有到达电力时代，这让他们面前的问题简单了许多。古老的暗门大多只有那么几种原理，其中弹簧和杠杆占多数。
“f先生，你能离我近一些吗？”齐禹蹲了下来。
——在面对机关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距离得近一些好。因为假如这是一次性机关，他们离得又远，那么恐怕就有一个人会永远困在镜子里面了。
f先生很听话，立刻跳到了她的肩上：“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先试试推一推镜子。”她说，“假如这是利用杠杆原理的话，我只需要将它自左向右旋转几毫米，让转轴起作用，镜子就会向上抬起2。”
“杠杆？”f先生疑惑地问，“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一位家庭教师教授这样的东西。”
“这当然不在家庭教师的责任范围内，而且我和我的姐妹也没有请过家庭教师。你忘记了吗，f先生？”齐禹笑着说，“也不要太期待，我只是试一下——”
话还没有说完，就落在了嘴边。
事情就是那么地巧，这道暗门的机关正如她所想象的一样——她轻轻推了一点，镜子便向上抬了起来。黄色温暖的光线从镜子另一边传来，齐禹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成功了？”她喃喃道。
她又向前推了一点，镜子又向上抬了一些。
她正准备再用力向前推，却感觉到肩上的f先生晃动了一下。她赶紧停下来，沉声说：“f先生，你要抓紧我。”
她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但肩上感受到了柴郡猫的小爪子。估摸着他坐稳了，她又用力向前推去。
镜子彻底地被抬了上去。
齐禹一踏步走出了镜子，随后便听到“嘭”的一声，镜子自己合了起来。这道声音像是清醒药，让她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暖黄色柔和的光线笼罩着这间屋子——眼前这是间化妆室，满是美丽的鲜花，巴黎味十足。
她觉得双腿有点发软，于是便赶紧找了张长椅坐了上去。
还没有等她坐稳，化妆室的门就突然被推开了。
“原来你在这里，莉莉丝小姐！”
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茶褐色长裙的老妇人。她看见面前的少女面色苍白，有点狼狈地坐在长椅上，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只友好地走过去，将手中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齐禹疑惑地望向她：“您认识我？”
“当然不认识。”老妇人哈哈笑了，“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呢，欢迎来到巴黎歌剧院，我是吉里太太，你可以就叫我吉里。”
正说着，吉里太太又递了块干净的手帕，然后和蔼地说道：“莉莉丝小姐，克里斯汀娜小姐嘱咐我下班前一定要等到你——总算完成任务啦。时间不早了，不过我现在回家，还来得及为我的丈夫和女儿煮上一锅奶油汤呢。”
作者有话要说： 达西先生：不告而别？
齐禹：咳咳。
达西先生：这么想离开我？
齐禹：冤枉了qaq
这个小世界又名：论达西先生如何从高冷绅士变为女主的小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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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环境描写参考《歌剧魅影》。
2镜子原理参考《歌剧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