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伦敦之光（23）
在这阳光悬浮的迷雾城市之上, 齐禹俯瞰整座伦敦。很快，她就有一种危险正沿着泰晤士河，缓缓向他们袭来的感觉。
不过, 这并不出乎她的预料。
“莫里亚蒂这家伙，可是一位表面端庄的亡命之徒。”齐禹回望着福尔摩斯先生的灰眼睛，“如果你和我说他想要你的命, 我是不会觉得奇怪的。”
她最初计划的“环游世界八十天”, 就是为了替代原著中福尔摩斯和华生为了逃离莫里亚蒂追踪, 无组织匆匆出发的欧洲旅行。
当然，她的计划只能针对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使用。
因为，虽然他端庄的表面和高贵的身份, 成为了他犯罪的完美保护伞和遮羞布, 但是这样的出生也决定了莫里亚蒂不会亲手参与谋杀案。
他视歇洛克·福尔摩斯为他平生最大的敌人，也必定会通过一对一的方式正面与他决一死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像遛狗一样将莫里亚蒂和他的同党在全世界溜一圈, 逐个击破, 是她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不过, 尽管她已经用尽一切闲暇时间去计划这件事情——向达西求助, 与英国驻印度总督菲尔普斯先生联系，向波西米亚国王讨要路费, 办理护照和签证, 规划线路, 兑换货币, 等等——
现在看来, 她还是需要加紧时间，因为危险可能随时降临。
想到这里，齐禹不禁握紧了拳头。在先坦白自己的计划和先询问福尔摩斯的想法中, 她纠结了几秒，然后选择了后者。
“你有什么打算吗，先生？当你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我准备去欧洲大陆避一阵。”
——果然。
齐禹心中有些数，她真诚地说：“我不希望你遇到危险。但假如真的需要离开英国去对付莫里亚蒂，请一定叫上我。”
福尔摩斯怔了一下，他反常地移走视线，望着烟雾笼罩的伦敦，喃喃问道：“剧院时刻有事情，你有大笔时间出行吗1？”
“我可以随时离开。”齐禹断然说。
——甚至，她穿越到这个书中世界，最初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位令人着迷的侦探先生。
“艾琳。”歇洛克·福尔摩斯却微微挑了挑眉，“我和你认识这几日，没想到你的品行里还添了说谎的毛病。你分明是忙得团团转1。”
听到这句话，齐禹愣了愣。
不过，当她回头仿佛揣摩话中的意思，品出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变扭，再看见福尔摩斯此时脸上僵硬的表情，就意识到这位先生正在使用一种少女才会的技巧——矜持和推诿，欲擒故纵。
歇洛克·福尔摩斯？欲擒故纵？
我的天！
这简直是火星撞地球的组合！
齐禹憋住眼中和嘴角的笑意，决定哄哄这位迷人的侦探。
“我就要和你在一块，先生。”
“你只会碍手碍脚的。”
“碍他（莫里亚蒂）的脚？”
“不。是碍我的脚1。”
——嘴硬的家伙！
第二性格占主导的福尔摩斯，不知道自己柔软的语气和变扭的话语，已经在女士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他见身边的女士不说话，下意识侧过头去打量她，却撞进了那双晶亮的眼睛里。
“那我也不能离开你。”
齐禹对着他的询问的目光，缓缓说道。
这一句话直接戳到了侦探先生的内心深处。他所有的冷漠外壳此时全部融化，他眼神中潜在的严谨、冷静和警惕也全都消失不见。
福尔摩斯叹了口气，目光中涌动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承认，”他说，“我也添了说谎的毛病。你一点也不碍手碍脚，艾琳。真的，一点也不。”
“我知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又往福尔摩斯身上靠了一点。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去欧洲大陆，甚至环游世界的旅程？”
福尔摩斯却不说话了。齐禹用疑惑的眼神询问着，却见到他眼中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挺了挺身躯，发出一阵尽情的欢笑。
“我说，艾琳。”他大笑道，“你之前都计划好了吧？”
“诶？”
“华生说我总忍不住把事情做得戏剧点2，我才意识到你也一样，艾琳。我们性格中有很多相似的成分，甚至有时候我在你的身上能看到另外一个我。”
歇洛克·福尔摩斯话说得既深情又洋洋得意，这让齐禹有些无奈——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她听他继续说道：“最开始，我看到你在阅读《泰晤士报》上旅游信息一栏的时候，你告诉我这是个人计划。我因为还不太了解你，所以相信了这一点。”
“后来，你和菲茨威廉·达西以及波西米亚国王的交涉，又成功误导了我，让我猜测这只是为了追捕莫兰上校。”
福尔摩斯又尽情地笑了阵。
“没想到我那时候的猜测是对的。而情感让我的大脑分析失误，没有坚持原先的想法。”
——之前的猜测。
这句话瞬间让齐禹想起来那时候，侦探先生满目雀跃，就要吐出“honeymoon(蜜月)”一词，却被她后来正经的答案浇灭了兴趣的情景。
一道红晕迅速飘上她的脸颊。
齐禹小声反驳道：“我环游世界的计划，确实是为了对付莫里亚蒂而制定的。”
“所以——”福尔摩斯半开玩笑道，“你在刚刚认识我的时候，就准备帮助我对付我的死敌了？”
“难倒我还能在刚刚认识你的时候，就开始计划那件事情了吗？”
这句话着着实实将福尔摩斯噎住了。
“你说的没错。”他说，“不过这不影响任何事情。”
“影响什么？”齐禹有一种和侦探先生不同频的感觉。
“伦敦、巴黎、布林迪西、苏伊士、孟买、加尔各答、新加坡、香港、横滨、旧金山、纽约、利物浦、伦敦3——”歇洛克·福尔摩斯又开始自言自语了，“我喜欢你的计划。”
“嗯？”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侦探先生这句话内容平平，但语气和神态里所暗含的情感，似乎都快要从他的神色中溢出来。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完成一件事情。”他还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的心跳在逐渐加快？
“什么事情？”她喃喃问道。
歇洛克·福尔摩斯用一个词回答了她提出的两个问题：“结婚。”
“……”
这个春天的正午，金色的阳光在她的头顶悬浮，穿越层层白云和烟雾，照耀在这座谜一般的城市上。脚下是四百万人民，前方是鳞次栉比的古老建筑，西边的泰晤士河徐徐流过，在东部汇入北海。她伸出一只手掌，挥手间就可以囊括这一整座古老的、美丽的、罪恶的城市。
但这一切景色带给她的震撼，都不如侦探先生用最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的一个词。
结婚。
所以，这算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求婚？？
“先生，我——”
齐禹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福尔摩斯却在她杂乱的思考中看见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艾琳。”他说，“我们骨子里都不是在乎世俗礼节的人。但是，我出身于乡绅家庭，从小也受过良好的教育。未婚男士和未婚女士在没有长辈陪同的情况下一同出行，这和私奔没有什么区别。”
齐禹愣了愣。
她注视着福尔摩斯认真解释世俗常理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她虽然不忍心打破这严肃的话题，但心里又痒痒地，想要打趣：“我们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我从来不热衷于迎合世俗的趣味。”福尔摩斯真诚地回答道，“如果别人对我的私人行为指指点点，我只会露出冷漠讥讽的神态。但是，我更不能忍受世人对你的偏见、指点和讽刺。这样的情况我见过很多，他们只会质疑你出格的行为，却永远体会不到你高尚的品格。”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他身上清香的烟草气息，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意识，拨动着她的心弦。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这位骄傲的先生为了她，对他所厌弃的世俗做出让步？
“歇洛克……”
五位纷杂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波动，各种感激的话，表达爱意的话在她的嘴边打着转，她闷了很久，最终却只憋出一句“无关紧要”的问题。
“除了出于世俗的考虑，先生……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又或者，这是她内心深处的疑虑。
这回轮到女士被情绪困惑，而无法清晰的感受到真相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这几日在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牵起女士柔软的手，将它放在自己左手的掌心，然后用右手附上。
“我认为针对你担心的这一点，我们已经有很多次言语上、身体上、行动上的交流了。”
齐禹愣了愣。
“恶魔足跟的致毒剂量，是我用一晚上精确测出来的，不可能出错。但当时看到你晕倒，我的理智被打乱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当我对你进行人工呼吸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艾琳，其实你是装晕的吧？”
“是的。先生。但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在和福尔摩斯手心相交的一瞬间，齐禹的顾虑完全消失了。她现在只想认真地和她的侦探先生，探讨揭示他们情感的线索。
“心跳。”福尔摩斯说，“你的心跳在加速，我的也是。”
“还有别的证据吗？”
“有，很多。”他说。
“那天晚上演奏《月光鸣奏曲》的时候，我想婉转的乐章已经完美地替我们传达了心意。”
“这几天，我至少三次抓住了你在偷偷观察我，而且每次你都能获得新的推论。相同的是，假如你在休息的时候抬一抬头，你就会发现一双有着同样兴趣的目光在打量你。反复的观察代表了浓厚的兴趣，我想这已经不需要再多的证明。”
“衣物的细节可以传递出很多信息——积满灰尘的帽子，暗示了妻子并不爱她的丈夫。而干净整洁的衣帽——”
福尔摩斯还想继续说下去，女士纤长的手指就已经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春风吹过，尘埃隔离了声音，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种美妙的寂静中。
福尔摩斯勾了勾嘴角，看着女士晶亮的眼睛，喃喃说道：“所以，严格的审判官小姐，你认为我的证据足够了？”
“用以证明？”她明知故问。
“我爱你。”他说，“并且你也爱我。”
十二点整，时间停止，世界仿佛陷入了迷雾中。
与伦敦歌剧院平行的钟塔重重地敲了十二下，每一声都轰击着齐禹的心脏。她的手与福尔摩斯的紧握着，无意中放在他手腕处的大拇指，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脉搏。
速度很快，并且还在均匀地加速。
齐禹勾了勾嘴角，狡黠地眨眨眼。
“不够。”她说，“还差一个当下的证明。”
“什么？”
“吻我。”
歇洛克·福尔摩斯像是一只钟爱于红色的变色龙，从耳根到脸颊再到手指尖，都在这个充满情|欲的词中瞬间变红。
他张了张口：“我——”
“歇洛克。”齐禹打断了他的话，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他单薄的嘴唇，“人工呼吸的时候，你已经得到了我身体的答案，但我还没有检测你呢。”
“心跳、呼吸、瞳孔、皮肤——”甚至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分泌，她在心中默默地补充，“所有的化学反应，我都想要一一验证。”
她说完，在侦探先生急促的呼吸中，缓缓地靠近了他。
她的速度很慢，给了他身体足够反应的时间。她能感受到，福尔摩斯的身体每一秒钟都是不一样的，每一秒钟都比上一秒更加的热烈，更加的躁动，更加的不安。
在距离他嘴唇一厘米的位置，她停下了一秒。
通向圆屋顶的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钟就会那扇铁木门就会被推开，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不复存在。
“真不巧。”
齐禹喃喃说道，不舍地向后退了一步。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刚刚松开手，化妆室珍妮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中。
“福尔摩斯先生，艾德勒小姐！我听迈克尔说你们在屋顶上……总算是找到了……”
珍妮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把手，看着屋檐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两人。
如果放在平时，她瞧见他们泛红的皮肤和慌乱的眼神，一定能非常明智地不做电灯泡。但现在珍妮自己也不知所措，因为伦敦歌剧院来了一位苏格兰场的警探，像是有非常严重的事情。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第一性格瞬间发现了这一点。
他起身，扶起身边的女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警探来了，说要立刻见你。”
福尔摩斯的动作停顿了一秒。然后，他迅速牵过齐禹的手，用比他们来之前快了一倍的速度，穿过钢铁森林般的柱子、墙壁和螺旋楼梯，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
齐禹见福尔摩斯脸色沉沉，暗中祈祷雷斯垂德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这位被打断求婚的侦探先生，一定会用讥讽的语气，毫不留情地对他说：“连这些拙劣幼稚的犯罪行为都看不破，苏格兰场的废物们可以引咎辞职了。”
……
来到了排练的正厅后，她一边小跑着下台阶，一边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警探。
雷斯垂德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见到福尔摩斯的出现，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样，劳累的面孔上扬起了一丝热情和轻松，他跑过来，握住福尔摩斯的手说：
“福尔摩斯先生，还是上午的事情，我迫切地需要你的帮助。”
福尔摩斯皱了皱眉头：“米尔沃顿？”
“我怀疑，晚上六点，我们没有必要去卡尔顿高尔夫球俱乐部了。”
雷斯垂德这位向老师求教的小学生，说话不说全，还对于掌握老师意料之外的事件洋洋得意，这让原本心情就不好的福尔摩斯露出讥讽的神情。
福尔摩斯不接话，雷斯垂德只能悻悻说道：“苏格兰场刚刚接到电报，罕姆斯德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时间是今日十一点半左右，死者是查尔斯·奥古斯塔斯·米尔沃顿。”
等等，查尔斯·米尔沃顿？
“他死了？”齐禹没有忍住惊呼道。
就在早晨前往剧院的马车上，她还和福尔摩斯讨论卡尔顿俱乐部瓮中捉鳖，将冯·伯克和查尔斯·米尔沃顿一网打尽的计划……
她看向福尔摩斯，看见他先轻微地皱了皱眉，然后眼中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他问：“死者情况？”
“谋杀，两枪致命。第一枪的枪口距离前胸只有两尺，第二枪直接打在了脑门上。管家说，大约在十点钟的时候，米尔沃顿收到了一封信。内容不清楚，但他看完信后的表情很差。”
雷斯垂德用最快的速度陈述完案情后，恳求地问道：“福尔摩斯先生，你有空和我一同前去现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小可爱们猜到老福意料之外的求婚嘛！今天能收获几只可爱的土拨鼠呢~
我们老福无论是初吻还是求婚，还是以后的结婚都是一朵美丽的可爱的奇葩qaq
后面几个快穿世界的男主，都也是超级甜der!
今晚九点正常更新哦，还有一更（多少个币的交易还是看我的手速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静静、墨绿的斗篷 20瓶；奶茶要加料 2瓶；苗玲、冰菓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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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对话引用/改编自《王冠宝石案》（在原著中扣糖很难的！）
2参考《海军协定》。
3参考《环游地球八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