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晓看天色暮看云
天穹呈现一片有些朦胧的虚幻淡蓝，整个天幕好似正处于晨曦之前。
与天空淡薄的蓝黑色泽不同，此处地面有着一棵数千丈的高大古树，树枝异常繁茂，远远望去，犹如一个蓬开的蒲公英，只不过是迷幻的粉色。
古树的树枝交错着绿叶，盛开着无数粉色花朵，在其树冠之上，盘坐着一个人影。
她有一头如身旁桃花般色泽的长发，轻柔又随意地披散着，脸庞微闭着双眼依旧难掩美魅，修长无比的腿部在盘坐姿势下，反而展现出难以想象的夸张美感。
随着时间流逝，她周身那极有规律的一圈圈灵力波动，逐渐变缓，而后空间中的涟漪波动彻底消失。
就好似有意守着此刻，她翘长的眼睫颤动着，缓缓睁开了双眼，显现出一双勾魂摄魄，满是美魅的粉色眸子。
随着那对眼眸张开，远方天际在几息的等待之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射了出来。
晨光初露，淡淡金辉的阳光宛若闪烁的星尘，洒落大地。
白色的雾气蒙蒙，弥漫在空中，远方天际的太阳逐渐显露完整轮廓，明媚的阳光从雾气上方升腾起来，喷薄出壮丽的晨光之景。
在日光的倾洒下，披上金纱的大地犹如瞬间被唤醒，传来万物复苏的初声，远方云雾之下，自黑夜醒来的静谧湖水水面氤氲起烟云，好似轻舞。
“又一天了呀。”
树冠上，一声随着轻叹的轻语声，幽幽回荡。
结束每天最开始的日常，心桃站起身，目光向下扫过，这棵生长不知多少岁月的念心桃树枝干上，四个沉静盘坐的女子身影，气息涌动，也是缓缓苏醒过来。
紧接着，四人身形各是一闪，便来到心桃身前，身子半跪，齐声道。
“心王。”
“嗯。”
心桃淡淡的回应一声，四人才站起身来，恭敬地立于一旁。
眼前这四名女子与心桃一样，也为灵物化形，她们容貌皆为上等，只是特征各有不同。
站于最左边的女子是雪梅，为一株少见的寻雪梅所化，垂落的雪白长发间，点缀生长着许多小朵的梅花。
自左的第二名女子则是幽兰，本体为空幽兰，绛紫色的长发稍显随意地盘起。
中间的另一位名为晚竹，有着一袭如竹的苍翠色长发，是由一根常见的暮晚竹，得有无数机缘才化形，极为难得。
站立一排的最右侧，与晨曦有着相同金黄辉光的女子，名叫荣菊，轻悠飘动的金黄长发，在初升的朝阳下，璀璨耀眼。
看过眼前的四人，心桃目光向这个世界的中心位置眺望而去，眸光闪动不已，许久才轻轻出声道。
“今日，还是如往常一样，分三路行动吧，你们两人一组前去巡视，留心观察各处的变化，等回来汇合后，再做下午的打算。”
“是。”
虽然四人外表看起来各有傲气，气息亦是强势，但在心桃面前，却是没有丝毫架子，态度恭敬无比，她们得到今日的任务之后，齐齐躬身点头，才身形闪动，两两一队，各选一处方向，离开了此地。
见四人离开，前往两方，远眺的心桃视线缓缓收回，便是选了最后一处方向前往。
五人以这棵念心桃树为中心，分为了三路，分别探查一片区域。
离开念心桃树后，心桃飞行的速度不是很快，她极端强横的神识，如以往一样，仔细探查所过之处，毫无遗漏。
结果也是不出心桃所料，念心桃树周边区域与往日一样，没有太大变化。
不过，在这弥漫着压抑气息的小世界，每日巡查还是极为必要的，进入这战场小世界之后，一种犹如死亡倒计般令人窒息的气息便充斥在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长时间这种情况是足以让人疯狂的。
虽然这次争夺天域之主的战场，在开启之前，放出了一道模糊的消息，来暂时缓和了这战场小世界的状况，但在这足足一年的验证中，那消息的可信度，逐渐被消磨殆尽。
失去生存希望，在这就像是数着天生存的小世界，大多人最后剩下的自然是疯狂，力量带来的权利被无限放大。
几乎所有人都将自身内心深处最黑暗疯狂的一面，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
贪，淫，怒……所有一切能放纵内心的行为，都在这方小世界进行着。
强者肆虐，弱者臣服。
不过，也有着像心桃这般坚守内心之人，独自圈分出一地作为生存之地，与其余地方隔离开来，仿若两个世界。
心桃在空中飞掠，双眼望着前方，神识蔓延得极远，扫过大地天空的每一处，脑海中，仍在想着来到这小世界之前，那群天域长老所说的一字。
王。
仅仅这一字信息，便耗费了转轮天域的又一千年。
只是仅凭这一字的信息，又能如何去解，天域之主战场初开之时，大多数人还抱有念想，以各自的思考，去理解那个“王”字。
立国、封山、挑战……无数新奇的思想碰撞，却是没一人产生特别的变化，渐渐地，一年过去，无数人心灰意冷，便是走向了更黑暗破灭的道路。
最初的一年，心桃抱着最基本的理解，选择了立国称王。
她以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念心桃树为根基，向四周扩展疆域，心桃凭借灵力和灵魂力双修的强大实力，战无不胜，只用了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将念心桃树周围一片疆域，全部收入囊中，建立起了一个小国。
小国中，心桃秉持着自身的信念，立下了许多规矩，杜绝境内一切恶行，最初的效果其实极好，虽然能参加这场天主争夺的人，实力都极强，但大多与心桃相比，又都远远不如。
心桃建立的小国，虽然只有四百五十三人，但几乎与桃夭族地相差无几，堪称世外桃源，只是那个理想小国只存在数月，便是在一场灾难中破灭了。
王的理解各有不同，一名失心疯魔之人来到了心桃的小国，当时他的实力是难以想象的恐怖，达到了山海第三境。
他进入心桃建立的小国，短暂潜伏了数日，便在一次集会开始了大肆屠杀，潜心修炼的心桃反应已经极为迅速，但当她赶到之际，却为时已晚。
山海第三境与一群远游境，少数山海境，双方恐怖的实力差距，带来的是最为惨绝的屠杀。
等到心桃赶到之时，那在场四百多人，便只剩下了六十多人，六十多人当中，又只有寥寥数人还有着意识。
心桃暴怒出手，虽然当时的她只有山海第二境后期，但凭借着双修的优势，也与那人战得势均力敌，想要迅速结束战斗的心桃，借用了那念心桃树一丝的力量，才将其完全抹杀。
但纵然她那般迅速地结束战斗，那数百人还是彻底死去了，剩下六十余十人之中，绝大多数也被一种极端恐怖的剧毒沾染，生命所剩无几。
梅兰竹菊四女，则是在那场灾难中，仅存完好的四人。
将死去的数百人埋葬，心桃心怀愧疚，不知如何面对剩下的人，她们却是给了心桃答案。
她们说，她们生来便为植物精族，实力弱小，若是换做以往的天主战场，她们不可能生存这么久，而且结局也定会更凄惨，所以她不要自责，而是该接受她们的感谢。
心桃怔然失语，她们又许下了最后的心愿。
她们想要成为心桃欲立之国的基石，化作她的眼，见到那在这世界仿若幻梦的理想国。
稍存一些时日的六十三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光，来到了心桃那小国的边域，运转了她们生来便会的秘法，将自身逐渐退化为灵，融入周围生长的植物当中，遍布在每一处边界。
这样，如果再有入侵者前来，被她们交托了灵魂的心桃便是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了。
回忆翻涌，空中飞掠的心桃，神识忽然触及一道欢欣的意念，她神色恍惚一瞬，速度放缓，身形落向下方。
飞行许久之后，下面已是一片林地，树木郁郁葱葱，林地前方，有着一片清澈的湖水。
而在那倒映树影，清波荡漾的湖面，盛开着一朵朵洁白无瑕的荷花，散着薄薄荧光，微风吹摇，便似欢欣。
望着那昨日还未曾有的荷花，本以为早已习惯了的心桃，垂落的手掌还是不由轻颤，她盯着那荷花，一步步走到了湖边，蹲下了身。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到来，一朵离岸稍远的荷花，随着轻风来到了她的身前，心桃目光垂落，看着那荷花，一只手伸出，轻柔地落在了她身上。
“玉荷，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指尖轻点微触，水面却是荡起了一层又一层轻柔的涟漪，而后，她花朵周围如薄雾的荧光渐渐消逝。
光芒消逝，它缓缓飘离了岸，从此只随微风轻摇。
湖水清透，初生的青翠莲叶，铺洒一片，仿佛凝结的影，那随风摇曳的都是轻吟呢喃。
心桃起身站立在原地许久，才转过了身，灵力轻涌，离开了此地，开始回程。
风声彻耳，飞掠在空中的心桃，视线再度望向了这方小世界的中心，那处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扭曲，如虹的色彩遍布，天不似天，宛若神灵所在。
但那方却又是身处在这个小世界之人的另一个希望。
传闻中，这方小世界的中心之地，会在某个时机，显现出天主之争的信息。
虽然那传闻的消息，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久，甚至没人知道真假，但总归又是一种希望。
只是这可能性何其渺茫呢……
与其相信那渺茫的可能性，大多人还是选择了放任自身。
不多时，心桃的视线中出现一大片粉色，她也回了神，收起思绪。
回到巨大的念心桃树，心桃依旧在树冠处随意坐下。
来到这小世界之前，她最初的想法本是先融合本源，再去寻一处无人之地，等待心君到来，但转轮天域长老给出的信息，又带来了太多希望，她若不争，其余人若是成功，那她还有机会等到四年吗？
所以，她争了。
本着那个王字，她收下了许多人，虽然大多都是她从别人手中救下，但她确实想要她们活着。
可那样的事，在这小世界好像太难了些，只是一个疏漏，便成了这般支离破碎的景象。
理想国，理想国，这样的战场中，真能建立吗？又真的有用吗？……
不知何时，心桃的双眼已经轻轻阖上，不知是疲惫还是无奈。
直到耳中传来破空声，心桃双眼才再度睁开，梅兰竹菊四女，在她身前低垂着头，无声地半跪着。
不用这样了……
本该这样的话，跑到心桃嘴边，却又是没了声，她的眼中浮现出了那朵白玉荷花，绯红的山茶花，紫蓝的鸢尾……
万千的思绪汇聚，心桃轻轻启唇：“说说情况吧。”
四人站起身来，雪梅目光看向心桃，轻声道：“蔓春化灵了。”
“嗯。”心桃眼中看不出太多波动，微微点头，而后，目光又移向了一旁的晚竹。
“风楹、堇色化灵。”外表最为成熟的晚竹，声音沉静。
“……嗯。”
心桃轻轻点头，视线忽地越过四人，望向了远方，轻声道：“玉荷也化灵了。”
随着心桃此话落下，四人身子一颤，眼中神色闪动不已，而心桃的声音仍在继续。
“六十三人尽数化灵，现在这里真就只剩下我们了。”
“你们，还想要跟随我吗？”
只余下风声的安静之中，心桃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天主之争，或许本就不该这样，她们即使跟着她，但最后的结果，又有谁能知道，或许成王也只能她活下来，又或者心君来找她，最后只能带上她一人离开，又该怎么办……
四女闻言，视线尽皆落在心桃面庞，没有交流，却又是异口同声：“纵死不离。”
耳旁传来四人的回答，心桃双眼缓缓阖上，遮住了眼中神色，沉默许久，才出声道：“好，以后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去见那理想国。”
心桃许下了她的承诺，此刻，她心中的信念再次坚定，那话语声，却是犹如一阵风，飘动到了天地间。
几息后，心桃五人抬头望向天空，神色尽皆变化。
因为她的声音仍在天地间回荡，就好似真化作了一道带着声音的风。
下一刻，这片天地间，又是涌现出诸多的话语声，飘荡在天地间，犹如一阵话语的狂风。
“心王，你看那里。”
荣菊出声，众人目光都是向小世界的中心看去，那处扭曲的天空，好似突然多出了一缕什么。
望向那处的众人，都是能感受到一股仿佛能扭曲时光的奇异气息。
也未待这世界的人们多想，那处天空扭曲着显现出四个大字：王战开启。
而后，那道奇异的气息好似被彻底消耗殆尽，天空之上的异象消散，复原。
“心王？”
听着呼唤声，心桃回神，目光转过看向身旁：“也许这次天主争夺，会有赢家了。”
天主战场的变化，瞬间席卷向了这小世界的所有人，无数人开始寻找成王的契机，和最后争夺的线索，外界本就混乱的形势瞬间更甚。
而在外界乱做一团之时，那巨大的念心桃树附近倒是一片祥和。
念心桃树树冠上，心桃和梅兰竹菊四人围坐在一起，她们刚结束了关于之后的讨论。
此时，雪梅四人目光都盯着远望的心桃，她们顺着她视线方向望去，却只能瞧见夕阳暮色下火红的云。
幽兰与其余三人对视一眼，悄声道：“心王是在那个吧？”
雪梅三人闻言，皆是微微点头。
心王虽然在很多事上有着秘密，但唯有一件事，大家都是知道。
她的爱侣叫做心君。
每天的朝与暮，她都是会这样远望一会儿。
“都盯着我做什么，你们也想我的心君？”
“不敢。”
“以后，你们见到就知道了，我可是追了他好久。”
“有一年多时间吧……”
……
雪梅四人顿时不说话了，她们有些难以想象那心君该是什么样子。
“心君名叫林叶心，你们跟着我，以后总能见到的。”
说完，心桃也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天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