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松蹊院
林既白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不过一些故弄玄虚的之言，管他作甚！我最不信这些和尚说的话，若这世间真如他们所说善恶终有报的话，那姓沈的又怎会这么多年都平常无事的活着，祖母在世时每日必在佛前祈求让你早日回来，不也是终究都没见上吗？”
更别提什么前世债今生偿的鬼话，纯属无稽之谈！
沈归夷没想到自己这个现代人都信了一个落魄和尚的醉话，他这个古人居然对大禅师的话这般嗤之以鼻。
又听他说到林老夫人死都未能如愿的憾事，叹了口气不知该作何反应，虽然这与她无关，但总归是遗憾。
见她情绪忽地低沉，林既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诶，你别多想啊，哥哥不是怪你回来的晚了。我只是觉得这鬼神之说并没那么可信，不管什么时候，想要得到什么就自己努力争取，求佛要有用的话，那这世间的佛寺岂不都要被挤破了！”
“说的也是。”沈归夷点点头。求佛有用的话，这世间就没那么多求不得，放不下了。
林既白笑了笑，边走边说着：“所以啊，我不信那和尚的话是因为我小时候他每次见到我都说，我又听不懂，才觉得瘆得慌。”
沈归夷在脑子里幻想了下林既白小时候听禅师说一堆听不懂的话被吓到的样子，觉得颇有些好笑。
他现在提起禅师就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大概也是小时候听多了，所以便没有畏惧了吧。
穿过外院一路往西，跨过月洞门，入目便是松蹊院门口两棵越过墙头的长青罗汉松。
树冠修成圆弧状，如层层叠起的青色祥云挂在树梢，树冠交汇处露出松蹊院三个字。
两人还未走到，便有一青衣老仆面露喜色迎上来。
“公子可算回来了，老太爷都等着急了，”老仆看见沈归夷，眼中浮现惊讶神色，“这位就是沈小姐了吧，和小姐年轻时长得真像！”
沈归夷冲他笑了笑，不知该如何称呼，看向林既白的眼神夹着求助。
林既白连忙解释道：“这位是赵伯，跟了祖父大半辈子了。”
沈归夷跟着唤道：“赵伯。”
赵伯哎了声，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老太爷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小姐盼回来了，小姐快进去，老太爷正等着小姐呢！”
赵伯热情地引着沈归夷进了院，把林既白忘在了后面，林既白摇摇头，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被冷落的滋味。
松蹊院简洁雅致，院子里花草树木交相辉映，没有格外出挑的颜色。
沈归夷随着进了厅堂，一眼就看见了堂上头发花白的老人。
林老太爷曾是两朝重臣，又是当今天子之师，尽管已经致仕，风骨依然不减当年。
但是此刻，他就是一个等着儿孙归家的普通老人。
在林老太爷慈爱的目光中，沈归夷端端正正地福身行了礼，“孙女给外祖父请安。”
林既白也在一旁拱手作揖道：“孙儿给祖父请安，祖父，我们回来了！”
林老太爷扶起沈归夷，连声道：“好孩子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到沈归夷面色红润，眼神清澈，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蕴，林老太爷眼中浮起雾气。
他的女儿当初也是这般鲜活地嫁去沈家的，可不过三四年，她便成了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这一切都怪他！他若没有和沈家定下婚约，他女儿也不会早早就去了，他的外孙女也不会在外面流浪这么多年！
见林老太爷神色浮现悲恸，沈归夷知道他一定是看到自己想起她母亲了，便赶忙开口想转移他的情绪：
“外祖父身体可还好吗？上次兄长去的信中说外祖父染了风寒许久未好，孙女就一直惦念着，外祖父可要注意身子。”
林老太爷闻言果然收起伤悲，摆摆手道：“早就好了，哪有那么严重，这小子没安好心，故意惹你挂念呢！也就你真信了他，送了那么多人参灵芝，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哪吃得了这么多，外祖父都给你存着了。”
瞥见沈归夷投来的视线，林既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确实故意夸大了些许，就是想让阿归看了着急，着急不就回来看看了嘛，谁知她只送了人参灵芝，自己却没回来。
沈归夷还是叮嘱了句：“如今入了秋风大，外祖父若要出门，记得多穿件衣裳，不可大意。那些东西外祖父不要省着，孙女那多的是。”
林老太爷道：“外祖父虽一生都远庖厨，但还不至于五谷不分，那些人参灵芝的品相均是上乘，你再有钱也架不住如此花销。”
说完他唤了声赵伯，赵伯立刻心领神会去了次间，过了会儿，赵伯捧着一个紫檀锦盒出来。
林老太爷接过锦盒放到沈归夷手中，沉声道：“之前你外祖母每年都会往里面添点，就想着等你回来的时候给你傍身用，她走得早没等到你，但这东西还一直留着，外祖父也给你添了点，今日我把它亲手交给你，也算是圆了你外祖母的遗愿了。”
许是怕沈归夷不愿收，他又说：“不是单给你一个人的，既白和青墨都有，既白还未娶妻，等他什么时候娶妻了，交给他娘子，免得他不知节制胡乱挥霍了。”
林既白站在一旁道：“祖父，孙儿在您心里就这般不靠谱吗？好歹我也是考过贡士的人了。”
林老太爷睇了他一眼，不留情面地掀摊子：“上月你为了一幅千里江山图，将你父亲半年的俸禄都花出去了，是不是？”
林既白一哽，不情不愿的承认道：“是，但是那千里江山图祖父也看过的，那是前朝大家之作，世上仅此一幅，确实是值那么钱的，这不算胡乱挥霍。”
“那开春时，你磨了你母亲半个月，连哄带骗的要了两千两，就为了买一本棋谱，有没有？”
林既白争辩道：“有但那棋谱是五国时候流传下来的，也是无价之宝，两千两都算少的呢，这只能说是孙儿惜宝，也不算挥霍。”
林老太爷被气笑，道：“那这么说我还得夸你识货了？”
林既白闻言挺着胸，一副欠打的表情，“这倒不必了，祖父，您就直接把钱给我就行了！”
沈归夷无语的看着他，觉得他待会儿铁定要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