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过往

    想清楚其中的关键后，李晶雅寻求李泰和的经历指导，“蒂姆，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成为一名数学家的？后来又为什么放弃了？”

    姥爷经常念叨李泰和不听话，一直对他大学选择了数学系这件事耿耿于怀。

    李泰和回想了一下，也没有回避的意思，“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你让我想好好想想。”

    略微打了个腹稿，整理好语言后，他开始分享自己的经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正经地说起这些，语气里不仅带有一丝怀念意味，开始时还有几分晦涩，但很快，就变得流畅了。

    “你姥爷是作为矿工去西德的，最初的生活非常艰苦，我的出生更是加重了他的负担，虽然有政府补贴，但是他对于整个家庭的未来感到忧心，为了寻找更好的出路，他变得比以往更加忙绿。”

    “在我童年时期的记忆里，我一直非常孤独，家人为了生活没有时间陪伴我，在学校也会由于肤色长相等原因被无视，在这种情况下，数学给了我安慰，更重要的是，它给我带来了一种确定感。在那个阶段，我遇到的所有数学问题都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这和我当时充满不确定性的生活和未来完全不一样，我完全被它迷住。所以，在我来到美国后，我拒绝听从父亲给我的职业规划，选择了数学系。”

    “父亲非常愤怒，然后削减了对我的经济援助，哈佛昂贵的学费给了我很大的经济压力，为了赚钱，我在课余进入一家公司实习，并顺便多读了一个工程学学位。离开那家公司后，我创立了自己的小公司，不久后公司被同领域的大公司收购，我也基本上取得了经济方面的自由，可以完全脱离父亲的掌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笑着看了李诗英一眼，声音平缓地说了下去。

    “这时候，怀孕的姐姐来到美国，并且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非常糟糕，她在婚姻上受挫，打算离开孩子的父亲，但她不打算放弃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你。父亲非常愤怒，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拒绝给予帮助，甚至拒绝和姐姐住在一起；母亲也很伤心，不支持姐姐的决定。”

    “一片混乱中，我支持姐姐的选择，由于医疗费用过于昂贵，姐姐又没有保险，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临近毕业，我拒绝教授的邀请，放弃在继续在数学上深造，接受了手上薪资待遇最高的工作邀约。”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姐姐身体恢复后回韩国去了，你一直在我身边长大。”

    这么多年来，在长辈对于这些事情不大避讳的情况下，李晶雅对这些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还从来没有完整地听舅舅讲过，听完很有些愧疚自己影响了舅舅的人生轨迹。

    “所以，你是因为我和妈妈才放弃数学的吗？”

    李泰和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不，你们只能算一个契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晶雅反驳：“可是如果没有我们，你应该现在还在从事少年时期就钟爱的工作。”

    李泰和解释道：“假设没有意义，放弃数学后不到三年，我的财务状况就已经很不错了，也有了继续深造的经济基础，但这个时候，我没有回归数学的怀抱，而是选择去攻读法律博士的学位。这也是我的选择，哪怕这一次父亲再次强烈反对我辞掉工作，我也坚持。”

    “当时放弃和你们有一定的联系，但后面的事情就与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的，而且早期接受数学专业训练，也为我后来的工作提供了很多帮助，一切都很有意义，我并不后悔，并对目前的自己很满意。你们只是一个契机，不要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人是不断成长的，身处的环境也会不断改变，只要自己满意，能够对自己负责，不伤害他人，做什么选择都是你的自由，不管是在人生的那个阶段。”

    李晶雅想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说：“我认为以你的能力，继续在数学的道路上走下去，也会取得很不错的成就，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李泰和现在还和大学时期的老师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关系，经常带李晶雅去参加老师举办的家庭聚会，对方对于李泰和放弃数学这件事感到非常惋惜。

    李泰和干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有你们，难道我就不会在之后碰到其他事情了吗？没有你们，我也有可能会因为其他的原因放弃，没人能够保证我的生活会一切顺利。”

    他再次强调：“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假设没有意义。我对过往没有遗憾，对现在的自己也很满意，我认为在每个阶段，我都做了当时最好的选择。”

    而且，李晶雅并不是李泰和放弃数学的唯一原因。李泰和经过深入的数学学习之后，他发现很多数学问题到最后都变成了一个随机过程，开始进入一个概率与统计的世界，这让他一时无法接受，怎么就连数学也会充满如此多的不确定呢？但是这些他无法简单明了地和李晶雅说明白，故而只能轻轻略过。

    如果他真的说了，正值青春期的李晶雅一定会刨根问底到时候，他应该怎样让她理解那些远远超过她理解范围的数学问题呢？

    “不说我了，你对成为练习生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