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 吾辈岂是晋朝人 十
“萍儿阿姊,你来了已一月有余了,你细想想,这一个月我待你如何?你又待我如何?我们虽无血缘关系,却如亲姊妹般,你若生了病,我岂有不帮的道理。我的阿父与大兄,早就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了。我的阿母与幼妹也不知身在何方,过的如何。虽然主公器重我,让我做了主子的贴身女婢,但是这十年来,赏儿身边却没有一个可心的、能够说几句体己话的姊妹…你、你、你这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赏儿说着说着,竟然呜咽了起来。
张懿祥自然是见不得美人哭的,但是他又不能告诉赏儿,他其实是个男人,他其实不是真的萍儿。
说?还是不说?他犯了难。
说,就是出卖了自己。
不说,那他又怎么解释,自己从来不去浴堂中与女婢们一同洗澡的这件事呢?
那他又作何解释,他为何对赏儿的关心如此抗拒呢?
“赏儿,我没有生病啊,我真的没有生病…我、我…”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哭泣有时候也是致命的,张懿祥的解释也略显苍白。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拒绝,赏儿竟会哭的如此伤心,赏儿又为何会如此的感性。
他理解不了赏儿的苦,同理,赏儿也理解不了他的苦。
张懿祥尴尬的站在原地,安慰人,他真的是不太擅长。
哭泣,有时候反而是一种宣泄行为,也许,不安慰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吧。
“呦!我说怎么听见赏儿在这哭哭啼啼的,原来是心机婉转似蛛丝的萍儿在这呢!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去屋里躺着睡觉,在这里作甚?不要以为你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赏儿就要让着你,谁比谁厉害,都还说不准呢!”
张懿祥听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从拐角处传了出来。
夜晚的杜府很是宁静,入夜繁星点点珠。这声尖锐的女声,在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蓦然就出现,像一把划破夜空的利刃,泛着寒光,让人凛然生畏。
赏儿吓得止住了泪水,不由得倒退了几步,挽住了张懿祥的胳膊。
只见转角处转出来一名五十有余,体型略胖的妇人。
“心机婉转似蛛丝?这词说的好啊,你怎么不说我是蛇蝎美人呢。”张懿祥心道。
真想翻一个大白眼儿,不过好男不和女斗,像这种市井泼妇,眼界儿只有针鼻大小的老妪,张懿祥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哼!”
这名妇人冷哼了一声。
“赏儿,她要是欺负了你,与我说来便是,我还能让她牵着鼻子走不成?”
这个&34;她&34;自然指的就是张懿祥了。
“陈姨婆,萍儿与我情同姊妹,哪里来的谁欺负谁呢?”
说曹操,曹操到,当面错过,岂不可笑?
赏儿方才刚刚说过陈姨婆,现下陈姨婆就到了。
陈姨婆这清奇的脑回路,如果看见张懿祥还不讥讽几句,当面错过,岂不可笑?
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一点儿也不为过。
张懿祥刚到杜府时,就整出了一套假摔的戏码,府中上上下下的奴仆们,没有一个人是看他顺眼的。
不过张懿祥会来事儿,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干脆就既来之,则安之。不出一个月,就与府中的奴仆们打好了关系。
日头一久,也就混熟了,府中的奴仆们也都知道&34;萍儿&34;不是一个偷奸耍滑的小人,慢慢地,也都笑脸相迎了。
倒是这个陈姨婆,总是喜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愣是听不出府中的风向变了。
“陈姨婆,你莫要再跟小厨房的李姨婆掺杂在一起了,她喜欢嚼人舌根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何必听她吹什么耳旁风呢?萍儿要是那样的人,主子们也未必能容得了她,早就把她赶出杜府的大门了。”
张懿祥用眼角扫了一眼赏儿,见赏儿流下的两行泪痕还挂在脸上,表情急切地替自己辩驳着。
嗯?刚刚是谁说陈姨婆是个见人下菜碟的主儿来着。
陈姨婆与赏儿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还是单纯因为陈姨婆看不上张懿祥,所以才见人下菜碟呢?
张懿祥想到这些,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女人之间的事儿怎么那么多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到的就只有杜府这一片大的天,能有什么大格局啊。
虽然奴仆们喜欢互相拌嘴,又喜欢拉帮结派,但是对主子们却忠心耿耿,做事不失职,也就揪不到什么大的错处了。
“哼!”
陈姨婆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张懿祥,慢悠悠的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陈姨婆紧接着又冷哼了一声,道:“哼,不过尔尔!”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嘿!我这小暴脾气要上来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大爷我拿的剧本儿本来就不好,你还给我整出来这么一出,你个不知好歹的老婆子,不要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
张懿祥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完,转头看了看赏儿,见她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赏儿莫要担心,她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张懿祥怒气未消,也只能先安慰安慰他这个好姊妹了。
“你这种老婆子我又不是没有见过,目光短浅,好拿捏的很,对付你,绰绰有余。”
不过这种话,张懿祥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
至于张懿祥准备怎么对付陈姨婆,目前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萍儿,你莫要引出什么事端,如果她在主子面前告上一状,日后就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赏儿见张懿祥表情微怒,还以为他想出了什么整人的法子。
“放心吧,那种没有水准的报复手段,我才瞧不上眼呢。”
谁说杀人就一定要用到刀了,谁说杀人就一定要见到血了,杀人又诛心这句话听过没有?
张懿祥不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出来,杀人诛心这种事儿,他自然也不会干。
张懿祥不是一个又蠢又坏的人,聪明的小脑瓜也不是用在这个地方上的,他自有他的法子。
给别人挖坑,自然也是给自己挖坑,他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做人做事,给别人留余地,也是在给自己留余地。把对方逼得太紧,相当于也是断了自己的退路,张懿祥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孙子兵法》也不是白看的,有道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谋略来摧毁敌方的战略意图,不过在杜府中搞军事活动好像夸张了些。
张懿祥也不求在杜府中能混的有多好,能够相安无事顺顺利利便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