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茫
漫漫长夜，钟识躺在自己床上，脑子里乱作一团，各种信息交错，各种画面闪过。
遇到人，友善？交流？假如对方只是假装友善准备偷袭怎么办如果对方想加入，却是那种累赘类型呢？要让他加入吗？要拒绝吗？假如他是珍稀人才，却在团队里偷鸡摸狗呢？要怎么处理？原谅？变本加厉？不患寡而患不均？其他人怎么想？驱逐？要是他带人回来报复呢？惩罚？要是他怀恨在心偷偷报复呢？
遇到人，恶意？直接攻击？远远避开？需不需要展示威慑力呢？要是展示威慑力被认为是攻击前兆，反而引起交火怎么办？要是攻击之后，有人逃走了，是不是需要跟上去斩草除根？
合格的庇护所？防空洞？地铁站？高楼？小一点的城市？
无数的画面在钟识脑海交织，让他头痛欲裂。
“太复杂了，太难了！”
“末世哪有电视剧里那么简单。”
钟识给了自己两耳光，强行打断自己思路，披上衣服，起身准备去二楼喝瓶啤酒冷静一下。
却发现关瑜安安静静坐在窗台上看星星。
“今晚应该是她守夜吧。”
钟识自顾自的从冰柜拿出一罐啤酒，打开拉环，“呲”，猛灌自己一口，还算冰凉的泡沫液体从钟识喉咙直灌而下，胸口的郁积之气都被冲散，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嗝~”
嘴里打出一个长长的酒嗝，长出一口气后轻叹一声：“爽！”
又拿出一罐啤酒打开，这才走到窗边，学着关瑜坐在另一扇窗户的窗台上，一边默默喝酒一边看星星。
半晌都无人主动开口，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夜空，没有人类的光污染以后，居然连城市里都能看到满天繁星。
这是钟识从来都没有亲眼目睹过的。
钟识突然想起来，自己大学时期做了一个旅游心愿清单，记录了好多他想去的地方，准备毕业后就来一场环球旅行。
到底是为什么放弃那些，选择窝在家里当一个不需要频繁和太多人打交道的手工视频博主呢？他明明不缺钱，以他的消费观念，光是爷爷的拆迁款都够他挥霍一辈子的。
是对手工的爱好？是爷爷的期许？还是那种被人认可的喜悦？
或许是醉意上头，钟识有点记不清了。
万籁俱静的夜里，望着璀璨的群星，钟识脑子里的声音渐渐消失，归于平静。
钟识有点羡慕关瑜的精神状态，她到底是心灵纯净还是不谙世事呢？
“关瑜，你在想什么？”
正当钟识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准备开口补救时。
关瑜空灵清澈的声音响起。
“在想家。”
“你家在哪？”
“在姑苏。”
“那可真远，那你怎么在山城？”
“参加妈妈的葬礼。”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我觉得很好，妈妈生病了，很痛苦的病。”
“爸爸不愿意妈妈死，一直劝说妈妈到全国各地治疗，但我知道，妈妈太累了。”
“那你爸爸呢？”
“变丧尸了。”
“那你有没有”
“我把他关在酒店房间里。”
“那你想不想回姑苏？”
“想！我养的猫还在家里，叫小黑，很可爱。”
“但是现在可能”
“还是想。”
钟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直追问过分的问题。意识到不能一直聊这个话题以后，钟识开始转移话题。
“你怎么会滑翔翼的？”
“爸爸教我的，他喜欢刺激的运动。”
钟识被自己的找话题的能力无语到了，然后再也不敢开口问关瑜了。
本来以为关瑜不会再开口了，没想到她转头看向钟识，认真的说：“为什么烦恼？”
钟识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复杂问题，只能简短的总结道：“不知道怎么面对陌生人。”
“呃，主要是不知道怎么避免被伤害。”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怕我吗？”
钟识心想那确实，我那时候哪里知道你一刀一个丧尸啊。
但钟识知道那只是一方面，到底为什么会主动下楼邀请关瑜共乘滑翔翼呢？
钟识努力回想：“是因为你很像我？”
关瑜歪着头疑惑地打量钟识的脸：“？”
钟识摇了摇头：“不是说样貌，是指那种一个人被危机环顾还努力求生的样子。”
“我很小的时候亲生父母就离婚了，然后母亲带着我嫁给另外一个男人，后来母亲生病去世了，继父又一次再婚，然后又一次离婚，因为继父家暴的原因，我被判给继父的二婚妻子。”
“之后，我就住进了继父的二婚妻子家里，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连亲属关系都没有的家庭。”
“我发誓我已经用尽全力表现得乖巧，不哭不闹，不要任何玩具，除了帮忙做家务的时候之外，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那女人仍然不会愿意养我，要把我送到福利院。这时，我那个继父的爸爸，我的爷爷收留了我。”
钟识眼神深邃而忧郁，脸色苍白如雪，仿佛所有温度都被那段回忆吸走了。
手指捻动，指甲被摩擦得吱吱作响。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勉强平复心情：“那时候，我看到你。
就好像看到了那个在几个家庭里苦苦周旋的自己。”
“那个时候，爷爷救了我，所以，我也救你。”
关瑜默默的听完钟识回忆：“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
又紧接着补充道：“你可以不用出去，我替你去。”
钟识哑口无言，被一个小姑娘说保护自己。
钟识自己都开始嗤笑自己，自己都开始生自己的气。
但仍然悲观的看着关瑜道：“总会有比你厉害的人，总会有人数更多的团队。”
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道：“那就只找打得过的人打。”
钟识乍然回头，居然是欧阳煦，穿着单薄的内衣站在楼梯口。后面还有几个脑袋探出来。
“嗯？欧阳老哥？你们都没睡？”
冯平表情抽搐的在旁边蹲着，一边用手揉腿：“我哪睡的早啊，躺在床上全身哪儿都痛。”
蔡展鹏：“我只是起来上厕所。”
倪禾：“口渴了！”
杨怜雪：“帮她倒水！”
傅琬：“小仙女的事你別管！”
曹蓉：“羽哥也渴了！”
汪羽：“啊对对对，我渴了。”
欧阳煦笑道：“你们找的理由太烂了，我跟你们可不一样，老年人本来就睡得少。”
钟识感动的看着众人，一股温暖涌上心头。
蔡展鹏：“別露出那种表情，跟你不搭。我再问你一次，你在怕什么？”
钟识：“我怕带着大伙儿送死！”
蔡展鹏走上前来抓住钟识衣领：“打不过你不会跑？话说我们到底打不过谁啊？”
“就那几十个人，四五把枪？”
“你不是小叮当吗？你不是生存狂吗？你不是能找到枪炮吗？找不到你不会自己做吗？”
“不是每个末世团队都像我们一样每天坚持锻炼，由退役军人教授各种知识。”
“不是每个末世团队都像我们一样人手一把弩，全身武装到极致，身上随时都有引开丧尸的道具。”
“不是每个末世团队都像我们一样彼此信任合作无间，不是每个末世团队都像我们一样人才济济各司其职。”
“你到底在小瞧我们什么啊？你到底有多看轻自己的力量啊？”
蔡展鹏的话总是这么针针见血，直击内心深处。
欧阳煦拍了拍钟识的肩膀：“钟老弟，打仗可不是光看人数的啊。”
冯平也想起身过来却疼得哎呀叫唤，只能留在原地道：“钟哥，无论刀山火海，我们一起闯。”
众人的话仿佛一道明亮的光线穿透云层，照亮了他的内心。他意识到，曾经的困扰和痛苦都源自于自己对世界的误解和狭隘的视角。
钟识的眼神熠熠生辉，里面开始散发出一股宁静而深沉的力量，这种力量源自于他的内心深处。
众人含笑看着钟识脸上的自信，知道那个无论什么绝望的情况下都能闯出一条路的钟识回来了。
钟识微笑道：“大伙儿赶紧去睡吧，我已经想通了。明天咱们就去找枪，手中有枪比有弩踏实太多了。”
蔡展鹏打趣道：“那个啥，我就是形容一下，我可不是真叫你带着枪炮去干仗啊！”
众人一窝蜂的冒出来，此时，又吵闹着慢慢散去。
徒留关瑜一个人守夜，钟识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关瑜身上。
“谢了，二哥。”
关瑜用手抓住外套，摇了摇头。
“真正的危机不是机器像人一样思考，而是人像机器一样思考。”
钟识没想到关瑜会说一句这样的话，总觉得不像她本人说的。但钟识领会到了关瑜的意思，自己就是顾前顾后考虑太多，还没迈出门槛就担心摔跤。
钟识没有回话，转身上楼。
“明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