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一种人
方落衡看着眼前的景象发了呆。
此刻是他被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望了望四周，依旧黑漆漆一片。
正他在这个寂静无声之地思考如何逃脱的时候，突然一声，落衡，快逃！”一道声音戛然从背后传出。
正当他准备转头看去，却有人猛地背后推了他一把。
他好不容易稳住踉踉跄跄的身体，又有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双眼忍不住一闭，又晕死了过去。
。。。。。。
待方落衡再次睁开双眼时，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便一张柔软的木床。
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唐寅《落霞孤鹜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设着大鼎。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
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而屋内一袭黑衣男子，正在不停来回走动，一直忙碌操弄着屋内案台上的瓶瓶罐罐。
方落衡定睛一看，却都是些大小不一的药瓶。
“你醒了？”男子突然回头冷冷说道。
回应他的却是一丝沉默。
“你的气息，就在你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但是你察觉不到。”男子丝毫不在意方落衡的装睡。
方落衡听完便知道自己已无法再继续装睡下去，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你，是你救了我吗？”
“你觉得还会有别人会对一个小瘸子施以援手？。”男子似乎不怎么想直接回答问题。
“我这是在哪里？盛哥儿呢？刘一清呢？”看对方稍显冷淡，方落衡更焦急地问道。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想要学会生存，那么你就得遇事先学会冷静分析周围环境，不要永远只会先暴躁，你需要做的是发现并解决。”男子丝毫不顾方落衡的问题，仍然自顾自摆弄手中的药瓶。
看到从黑衣男子不肯透露丁点有用的信息，于是方落衡决定起身，亲自了解外面的情况。
可是刚发力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刚起身一半却又只能无力的倒了下去。
“我，我，我这是彻底残废了吗！！！？”方落衡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双腿。
“你总算清楚你目前的境况了。不过别担心，你这些目前都只是暂时的，只要过了这阵子就会好了”。男子淡淡说道。
听完男子的话，方落衡刚提上的心总算沉了下去。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新伤倒是还有的一治，但你那旧伤，啧啧，怕是难得痊愈了。”男子接着戏谑道。
“但总归不是彻底残废，那么就还有一丝希望，无论如何，多谢救命之恩，小子永记心中。”
“人这一辈子很短，需要记在心里的事情很多。这点事你记得过来吗？就凭你这性格，怕是也活不到记着。”男子一脸不屑。
方落衡听完脸涨的通红，本来想争辩几句，但是由于过分激动而不停咳嗽，怎么平息都停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方落衡才缓过来。
“恩人的救命之恩，如若以后有需要，我必会报答。”方落衡依旧倔强的说道。
“报答？哈哈哈哈哈，就凭你这无法动弹的小瘸子？”黑衣男子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看着对方一脸不信的模样，方落衡斩钉截铁说道：“哑叔教过我，滴水之恩，理当涌泉相报！”
“哑叔？就是那群孩子口中养育你之人 ？这有点意思，一个瘸子，一个哑巴，倒也绝配。”男子突然冷笑道。
“哑叔与我，都只是被这该死的命运所摆弄的可怜人而已。”方落衡不由得低下了头喃喃道。
“可怜也罢，不幸也罢，这都是每一个人该走的路。”男子有所感触道。
“不过，你怎么会笃定我会救你呢？”男子突然话锋一转，冷冽问道。
听到黑衣男子的质问，方落衡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异常僵硬，仿佛不敢置信男子的问题。
“是不是被踩着小尾巴了？”。
“毕竟年纪小，露出点马脚，也是情有可原。”男子突然放下手里的瓶罐，慢慢朝着方落衡走来。
“我出现的时候，你偶然出现，又正巧，你刚好偶然经过那名入选的弟子身边，旁人唤你的时候，你也很“意外”的回应，还有似无意激怒那名无知的少年。”男子走到床边，随处坐了下来。
“这一切都太过于偶然，发生的那么顺其自然，理所应当。但是当人回头细细一想，就会发现其中的可疑之处了。”男子笑了笑道。
“你知道为什么可疑吗？”男子眯着眼问道，就犹如一头猎豹发现了猎物。
方落衡默默的摇了摇头。
“每一个身处绝境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境，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活下去！而不是自寻死路！这就是万物的本能！哪怕牺牲一切！”男子突然莫名激动起来。
突如其来的高声让方落衡不禁吓了一跳。
“你都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在此刻，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为了无聊的自尊心？还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你知道，在那偏僻没有你一丝生存之地的小渔村如此下去，你终究会饿死，也许会冻死，也许也会病死，终归不会善终。”
“所以，你拿命一搏，因为你不甘心！”
黑衣男子的话，犹如利刃一般插进方落衡的心里。
是啊，自从哑叔离奇的去世，他就一直委屈求存，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查明哑叔去世的真实原因，以及自己，能够真的像一个人，活着！
他想让所有高高在上的人，能够听到他这个来自最底层贱民的呐喊！
“可惜，你还是错估了所谓的名门正派。”男子突然站起身，背着手向窗外望去。
“你以为你在他们的面前如此的凄惨，他们就会突发善心，救你一把？”
“他们只会犹如一只猛兽，将你吞噬殆尽，不留一丝一发！”男子突然转过头，眼睛睁得死死盯着着方落衡说道。
看着黑袍男子，方落衡竟然感觉到一丝丝寒意。
。。。一阵沉默。
“可是，那你为什么会救我？”随后方落衡十分不解的问道。
“莫非是因为同情我这个残废低贱的蝼蚁？”反倒方落衡讥笑道。
“因为，你跟我，是同一种人，不甘于屈服命运的人。”男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