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哄我
这堂课过的很慢，因为我内心乱的就像死结的麻绳。
中午的时候，我拉着二胖出了教室，我问他“糖娃会死吗？”
二胖先是一愣后又恢复如初，声音平淡“不会，她会活着”。
我顿时放下了心，本能的用手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糖娃会死掉呢”又想起猫尿诅咒糖娃，愤恨的咬牙道“死猫尿，回头我就去找他妈告状，让他诅咒糖娃”
二胖沉默的注视着我，直到张军趴在门上吆喝“你们还吃饭不？都快凉了”
“幼青，先吃饭吧”二胖开口道。
我嗯了一声，就一起回到室内，看着桌上未动的饭菜。又看了一眼张军，那双死盯食物的眼睛，让我觉得有些好笑，便打趣他“黑炭，你知道饿死鬼投胎吗，说的就是你”。
张军瞪了我一眼说“王幼青，别没大没小，我可是和你哥一样大的。再说了你有啥事不能吃完饭再说，你看把我家哑铃妹子饿的，都没力气说话了”说完又用心疼的眼神看向对面，一脸懵逼的哑铃。
要不是离得有点远，我真想用筷子把他的嘴缝起来。也就是相处久了，哑铃也知道他什么德行，要是放在以前，绝对不用自己动手，哑铃一哭，他自己都要用手呼自己嘴巴子。
不过今天的哑铃，反射弧有点长，我都笑完了，她才发现自己被张军利用了，故作生气的不理他，低头夹菜吃。
张军把二胖饭盒里的鸡蛋，夹向哑铃的方向赔笑着“哑铃妹子，多吃点好吃的，长高高，争取高过王幼青”
我用筷子头狠狠的敲了张军那皴黑的手，警告他“你给我闭嘴！别想霍霍我家哑铃”。
张军吐了吐舌头，笑的更加肆意妄为。
二胖整顿饭吃的很平静，不论我和张军如何打闹，他依旧沉默。
课铃声响起，我和张军才停止抬杠。
……
放学时，我走在前面，二胖跟在后面，我习惯性的又去踢路上的石子，声音不大的问他“二胖，你说糖娃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等，春天或许就好了”。
听见二胖的话，我有了一些祈祷“希望她，能快一点好，那样，我就又可以找她玩了”
“你不生她的气了？”
我无畏的摆了摆手“她那么小，啥也不懂，我是大姐姐不能和她计较”。
心里有一件事让我停住脚步，身后的二胖一下子撞到我身上，害的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我转身看向他，二胖一脸自责的道歉“小丫，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为意的说“没事”，随后又问他“二胖，狗尾巴草，什么时候有？”
二胖疑惑的看向我“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回想起昨夜做的梦，便说“总觉得，糖娃会需要”。
二胖想了一会才开口“应该是夏天和秋天”
我有些失望的嘟囔“还以为会是春天呢，唉！糖娃又要等很久了”。
二胖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安慰“不会太久，等狗尾巴草遍地时，我给你和糖娃各编一只最好看的兔子”。
“你编一只就行”
“你不相信我的手艺？”
我看着他极力想证明的样子，又想起那次因为丑被我嫌弃的狗尾巴草。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因为这个，其实他的手艺很好，编的兔子也比任何人的都好看。只是…我不喜欢狗尾巴草，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过敏，偶尔玩一次还可以，要是长时间拿着或者蹭到脖颈处，就会痒痒的，难受。
二胖不解地问“那，为什么不要？女孩子不都喜欢吗？”
我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傻不傻，谁说女孩子都喜欢了，那都是小孩才玩得东西，我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幼稚了”
“瞎说！你才八岁，正是可以幼稚的时候，干嘛要提醒自己长大。”
“那你也才十一岁，可你会很多东西，为什么你不幼稚，要让我继续幼稚？”我不悦的反驳他，凭什么他可以说话像大人一样，却要我幼稚一点，他这是看不起我吗？
二胖见我有些激动，连忙放低姿态“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丫，你别生气。”
我依旧不依不饶的问他“那你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件事，心里堵堵的。
二胖拉着我走向路边坐下，有些迟疑地开口“小丫，知识不一定是长大。我有时也很幼稚，你不也经常笑我是傻子吗。”
“可你以前就是傻子啊，除了傻笑就是傻笑”我又想起了之前他的傻模样。
“现在，我也依旧是傻子呀”二胖傻笑着看向我。
“别笑了，太丑了”我忍着笑阻止他。
二胖也很听话的停止傻笑，站起身向我伸手“回家吧，要是晚了，奶奶该担心了”。
我握住他的手，被他拽起。
走在路上我又忍不住问他“二胖，你为什么喜欢读书？”
二胖：“因为，知识改变命运，我想去外面”。
“外面？”我不解的看向他。
“嗯，外面的世界”二胖憧憬的看向远处，仿佛那里就是外面的世界。
“你是想去打工？”
“为什么这么说？”二胖有些困惑的问。
“因为爸妈，堂姐也都是说去外面打工挣钱，难道你的外面不一样？”
二胖笑着摇了一下头给我解释“外面不止是打工，还有更多的知识，方老师说外面有书的海洋”
海洋？我有些茫然。
其实，我们这里没有海，唯一一次的海，是从课本里见到的，老师说海非常的辽阔，海的颜色是像天空一般的蓝，上面有海鸥自由的飞翔，它们可以去那些想去的地方。
我还记得那节课问过老师「海比河还要大吗？」从我的认知里，村里的河就已经够长够宽了。
老师转身从黑板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圆，中间重重的点了一个点。然后告诉我们「这个圆圈就是大海，这个小点就是河水」。
下面的同学包括我都惊讶的发出声音。
班里的一名叫刘花花的女生举手问老师「那，老师为什么要把河画在海里呢？」
我们很多人都没想到这个问题，老师对于她多了一些赞赏，当着我们的面夸奖她「花花同学的问题，问的非常好，非常有意义，今天老师就把这个问题给大家回答一下」，「江河虽然不起眼，若没有它们的聚集，大海也不会如此辽阔。所以，现在的我们就是那江河，积累学习的知识，最终成为大海那样的人才」
也是从那天开始，一向不爱说话的刘花花也经常的提一些我们想不到的问题，老师也对她越来越器重。
我看向二胖的眼里也多了向往，因为我也想去看一下真正的海，是否像老师和课本上描述的那般辽阔，“等我长大，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
二胖笑着答应“好，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海和盛满书的海”。
……
回到家，奶奶的眼角有些微红，让我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便把书包放在一旁，关心的问“奶奶，你怎么哭了？谁惹奶奶不高兴了？”
奶奶握着我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没事，奶奶的眼睛是被风不小心吹迷了”。
“我给奶奶吹吹”我刚要起身就被奶奶开口拒绝“不用了，奶奶好了，不用丫，吹了”。
“真的？”
“嗯，快去写作业吧，要不然天黑了又要费眼睛了”奶奶催促着。
我听话的去写作业，眼睛还是会时不时看一下奶奶，以前从没见过，奶奶连续几天都愁容不展的样子。
一年级的作业很少，我总会写好几遍，老师也总会夸我用功，还让同学们向我学习。
爷爷进来时，奶奶已经备好了饭菜。我吃着饭来回打量他们俩人，偶尔爷爷也会问“丫，爷爷脸上有东西？”
我摇着头继续喝粥，心想如果这张饭桌会说话，应该也会告诉爷爷奶奶「别叹气了，空气都不好了」。
奶奶收拾完，就问爷爷“怎么样了？”
爷爷抽着烟摇着头“不乐观”。
奶奶又问“过年呢，有希望吗？”
爷爷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唉！熬着吧”。
我推了推爷爷问“什么熬着？是不是糖娃？”
爷爷刚要开口，就被奶奶打断“不是糖娃，爷爷和奶奶在说别的事呢”。
我疑虑的看向奶奶“真的，不是糖娃？”
“不是糖娃”奶奶揉了揉我的头后又说“丫，想不想去县里？”
我的眼睛瞬间亮起光芒，不停的点头。
奶奶看了一眼小本本“那，等后天不上学了，我让爷爷领你去好不好”
“好！好！”不容思索的答应，细算着自己已经好久没去县里了，也好久没见过堂姐了。
“那，丫，先去睡觉，时间不早了”
“嗯”去县里的喜悦让我忘记了刚才的问题。麻溜的就钻进被窝，开始幻想去县里能吃什么好吃的，能玩什么好玩的。
……
有了期待，不管干什么都是早早的。这不，天不亮我就没了睡意。
奶奶好奇的看向我“干嘛起那么早？”
“睡不着了，今天想早点去学校。”
奶奶送我出了家门，目送我和二胖一起走远。
我开心的走一步蹦一步，二胖微笑着问“小丫，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我笑眯眯的告诉他“明天我要去县里了”
二胖：“去县里干什么？”
“笨蛋，当然去玩啦”我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
二胖浅笑两声，便加快脚步跟上。
我沉浸在明天的想象中，中午吃饭时，张军惹我，我都不生气也不反驳。
张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二胖问“家胜，你妹妹，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我妹不怼你，你难受？”说完还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一眼张军。
张军干笑两声，“这话说的，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嘛自找苦吃，我这不是怕你妹有病嘛，一顿饭就没停过笑，瘆人”，说完还故意抱着胳膊打冷战。
二胖锤了张军一拳，眼神有些刀人“你才有病，不准说我妹”
张军揉着胳膊嘻哈的笑着求饶“胜哥，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
哑铃被张军给逗的捂着嘴笑。
我轻哼一声骂着“活该！”
今天是最后一天上学，下个星期一就要开始考试放假，老师说「希望，人生第一张试卷，能得到满意」。
我信心满满的和同学们一起喊着“老师再见！”
回家的路上，我问二胖“你去过县里吗？”
二胖：“去过”
我又问他“县里有啥好吃的好玩的？”
二胖想了想后“不知道，我都是去取邮件，没有去玩过”
“邮件就是信，对不对？”
“嗯”
我还没见过邮件，便问他“邮件长什么样子？”
“外观就是比本子大一点，没有什么特别的。对了，它的邮票很好看，回头我给你拿一张”
闻言，我欢喜的握着他的手“你可别哄我，我当真了哈”
二胖第一次揉着我的头发，笑着承诺“我从不哄人”。
二胖有很多种笑，有傻里傻气的笑，有平淡的笑。今天的笑暖暖的，像春天的风一样。我一时恍惚，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二胖，你是不是有个弟弟或者哥哥？”我审视着他质问。
“小丫，你又想什么呢，我家不就我一个吗。”二胖有些好笑的看向我。
“没什么，我们快回家吧”我抿着嘴轻笑，拉着他往前走。
……
奶奶在炕上数着鸡蛋，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铺满干草的提篮里。
我拿着课本，心绪早已飞到那模糊的县里，也不知道堂姐有没有变样，好想知道堂姐看到自己会不会惊喜。
爷爷的咳嗽声比他更早进入屋里，近日爷爷的咳嗽声越发频繁了，奶奶总是催着爷爷去药房看一看，爷爷总是不当回事的说奶奶大惊小怪。
我看着爷爷吐了一口痰，想起老师说讲卫生不能随地吐痰，声音有些严肃的提醒“爷爷不能随地吐痰，这样不卫生”。
爷爷愣了几秒后，笑着答应“好好，爷爷改，爷爷马上改”又对着奶奶说“咱们的丫，成小老师了哈哈”。
我走过去拽着他故作生气道“爷爷”。
“哎呦，丫，还生气了，好，爷爷不说了，不说了咳咳”爷爷刚要吐，看我皱着眉，便走向痰盂吐了进去。“你看，爷爷没有随地吐痰了吧”。
我满意的点着头，拉着的脸重新挂上笑容。
爷爷收起烟杆坐到桌旁，我连忙坐到他身边问“爷爷，我们明天几点去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