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堂姐退学打工
大奶奶这时才发现我们，收起情绪过来和奶奶打招呼，我则拉着堂姐，坐到最里面宽慰“姐，别怕，我奶奶会给你撑腰的”。
堂姐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低头抽泣。
奶奶直接开门见山“为什么不让小雪，继续读书了？她学习那么好，你们这是毁了孩子，知不知道！”。
大奶奶：“她婶子，你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奶奶：“什么原因，也不能耽误孩子！”
大奶奶轻叹着“她婶子，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人被逼到这个份了，还有啥不能说的。她婶子，你知道她妈为什么今年没回来过年吗？”
奶奶：“建华不是说，工作忙，她老板不放假吗。”
“放屁！哪门子的工作，过年不放假！那是我儿子要脸！我们家丢不起那个人！”大奶奶越来越激愤。
奶奶似乎知道了什么，便拽住大奶奶的手，提醒“还有孩子呢，小点声。”
大奶奶看了一眼堂姐和我，苦笑着摇头，声音也压低了些“她婶子啊，你说我咋就这么命苦啊，年轻被婆婆欺负，老了，老了又出这种事，我，我，我真想眼一闭死了算了”
奶奶面容也染了伤痛“别说了，咱们那一辈，哪个不被老婆婆迫害，如今照顾好小的就行，死，那有那么容易。”
大奶奶很要强，我从没见过她流泪，这一刻她不停的擦拭眼泪，强硬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她婶子，全村就那个死老太婆最歹毒，又偏偏让咱们摊上了，我还好，有几个儿女。可怜，她婶子你，要是幺还活着，你还能当回姥姥。都是那个死老太婆害的，我现在都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
奶奶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手不住的握着大奶奶“她都入土了，都过去了”。
“你不恨她吗？她都死了，你还怕她干什么！幺可是被她害死的。她婶子，你有没有心肠啊！想当初她躺在床上，你还给她把屎把尿。我就好奇，你心不痛吗？她可是害你失去唯一女儿的恶人呀”大奶奶情绪又激动起来，这一次奶奶没有提醒她，屋里还有孩子。而是低头沉默，泪水落在了青裤上。
过了一会，奶奶擦了擦眼泪声音平静“没有不恨，只是，恨不动了。我那时，孝顺她，只是想求个心安。孩子大了，都看着呢”
听见奶奶那么说，大奶奶的声音也多了些悔恨“是啊，孩子都看着呢。她对我的折磨，让我满心仇恨，所以她躺在炕上不能动时，我只觉得是报应，所以那时，我连一碗水都没送过。”
“都过去了，他大娘，别说了，都过去了”奶奶打断大奶奶的话，或许是想结束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大奶奶沉默了好一会才又开始说“她婶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奶奶劝她“他大娘，放宽心，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你还有小雨和小雪呀”
大奶奶抹着眼泪“难啊！建军这次连钱都没留，老二建民好几年也不回来一次，丫头菊花虽然经常来，可终究是嫁出去的人，指望不上啊。”“平常吃喝，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管上，雪儿的学费，是真没有了”。说这话时，大奶奶特意看了一眼堂姐。
奶奶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堂姐开口了“这学，我不上了，二奶奶，你别说了”。
“姐”我看向反常的堂姐。
奶奶注视着堂姐几秒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招呼着我“丫，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我是被奶奶拽着离开的，堂姐依旧坐在那里，我觉得好陌生，她的眼里多了很多我不懂的东西，有点让我害怕。
走在路上我忍不住的问奶奶“奶奶，堂姐为什么要放弃上学？她明明说她想上学的啊”
“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
“长大，就不想上学了吗？”自己以后也会这样吗？
“丫，长大有很多种，你堂姐是不得已长大，家里的重担需要她”奶奶也挺惋惜，可她尽力了。
“奶奶，以后我也会这样吗？”我担心的问奶奶，我不想成为堂姐那样，堂姐很少笑，我怕自己也会失去笑。
“丫，没人知道以后，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很快乐就行。”奶奶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我又转头看向身后，除了影子，大奶奶的家消失在了夜幕里。我又抬头看向天空，星星好少只有一两颗“奶奶，天上的眼睛少了好多，它们都去哪了？”
奶奶停住脚步，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非常的轻“它们替丫，去看前面的路，有没有洼坑”。
我有些难为情的望向夜空“它们好忙呀，又要看路，又要替我找在乎的人”
“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永远都是忙碌”。
这句话我有些听不懂，却又觉应该有意义。或许，等我上学后，就会明白了。
……
堂姐第二天又来找我，她给我拿来了书包文具和几件衣服。
我惊喜的打开，里面是削好的铅笔，那个文具盒虽然生锈了，但我依旧很爱惜的摸着。
衣服都是她穿小的很多都带着补丁，我一件一件的试，虽然都很大，但不妨碍我喜欢，我觉得今天就是幸运日。
“姐，你真的全送我？”
“用不到了，你不是快上学了吗，正好能用”
我看的出来堂姐还是不舍，我小心的收好然后保证“姐，我一定会好好对它们的”。
“小丫，我要走了”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我愣住了，以为听错了连忙问她“姐，你在说什么？”
堂姐起身整理一下衣服，笑着跟我告别“我要去县城打工了，家里不能没有钱”
“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县城又不远，有空就回来了”
我看着堂姐越走越远，总觉得她真的「越走越远」。打工对我来说，是远离的意思，因为爸妈一走就是很久，还有的甚至是一辈子。
我告诉奶奶堂姐去打工了，奶奶却是意料之外的沉默。
……
我坐在高坡上发呆，猫尿一脸不爽的走过来“谁让你来的，这是我哥的地盘”
我没有理他，继续看向远处，我有很多不理解，为什么人要长大，为什么要挣很多钱，为什么总要忙碌。
“我给你说话呢！”猫尿用石子打了我一下，我吃痛的揉了揉胳膊，瞪向他。
就在这时，狗蛋嘴里叼着一根草叶，背包斜挎在腰间，跟个二流子似得走来“干嘛的！”。
猫尿连忙走过去点头哈腰“哥，你放学了，你来的正好，小丫那臭丫头，又来高坡了”。
我不想惹事，便起身要走，擦肩而过时狗蛋叫住了我“以后想来玩，就玩”。
“不需要！我不和坏孩子玩”我冷冷的拒绝了他，从年三十那次，我就特别讨厌狗蛋的恃强凌弱。我突然理解了饼子，他们俩翻脸绝对也是因为狗蛋。
“二胖，就是好的吗？他可没你想的那么傻！”
“我不许你说他，他是我朋友！”
“怂蛋一个，呸”狗蛋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哪来的怒气，让我直接推倒了狗蛋，看着他吃瘪的坐在地上，忍不住笑出声“活该！”，怕他起来打我，便撒腿跑远。
刚到家门口，气喘吁吁的我扶着门框顺气。二胖背着书包走过来“你没事吧？小丫”
我实在说不出话，只能伸手左右摆动，示意没事。
“没事就行，小丫，这个给你”二胖从包里掏出一块橡皮。
我好不容易顺过来气，接过来跟他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我先走了”二胖笑着往后走。
我拿着橡皮就进屋，心又痒痒的把堂姐送来的书包拿出来打开，现在齐全了，就等开学了。
……
春天总是很短，夏季来的太快，我最讨厌的就是夏天，因为有蚊子，夜里闷热睡不着觉。
奶奶扇着蒲扇哼着歌谣，我躺在草席上数着天上的眼睛，今天的眼睛好多，数的我都犯困了。
迷迷糊糊的我听见奶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桂花”。
“奶奶，桂花是谁呀”我揉了揉眼睛看向奶奶。
“桂花是你的小姑姑”
“小姑姑？”
“嗯，她和你二叔一样大”
“那，她去哪了？怎么从没见过她”我知道大奶奶家的姑姑，她经常买好吃的去大奶奶家。要是我有小姑姑，她会不会也给我买好吃的。
“她，她去了一个只有她的世界”奶奶又难过了，我晃了晃奶奶的手“奶奶，怎么又不开心了？是不是，想姑姑了。你让爷爷去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
“不打了”奶奶又摇起了蒲扇“这样挺好”。
不行，明天我滴让爷爷打，我还没见过这位姑姑呢，她还没给我买好吃的呢！
我一早就缠着爷爷让他去大队，爷爷疑惑问“去大队干嘛？”
“给一个人打电话，我奶奶想她了”
爷爷又问“谁呀？”
我左右看看，没有人经过，便小声的说“我小姑姑”。
话刚说完，爷爷就冲我头拍了一巴掌，面色有些生气“丫，不准胡说！”
我委屈的看着他“爷爷，你干嘛打我！是奶奶昨天说想姑姑了”
爷爷生气的脸，此时多了一些自责，蹲下身心疼的揉了揉我被打的地方“丫，以后不准再说了，你没有姑姑，以后也不会有”。
“为什么，爷爷你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