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凝香阁
寻常女子嫁到夫家,尚且还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个红楼舞姬又怎会不留些后路呢?之前温熠说李玉枝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姓冯,若这位冯公子是值得可信之人,李玉枝在侍郎夫人打发她走的那一刻,她就会去找这位冯郎一起走才对。
可为何河中的尸首只有李玉枝一人?
韩婧瑶思索片刻,目光从湖中游水的鸭子身上转移到韩苏媛的脸上,盈盈一笑,问:“四妹妹,你还记得上次和二哥哥一起出去采买的事吗?”
韩苏媛逗弄幼霖的手顿住,愣了愣:“记得呀,怎么了。”
韩婧瑶轻摇团扇,欲言又止,缓缓开口:“没事。”
“就是突然想起那个死去的女子好像就是红楼的舞姬呢。”
韩老夫人有些意外:“那孩子是红楼的舞姬。”
韩婧瑶点头。
“据说她与侍郎大人相好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孙女竟不知,原来红楼还做青楼的生意啊?”
韩苏媛颇为高傲的抬起头,轻笑:“三姐姐这就有所不知了,红楼才不做青楼的生意呢。”
韩婧瑶捂嘴惊讶道:“那为何”
还不等韩婧瑶说完,韩苏媛便清声开口:“红楼是燕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却又与寻常酒楼不同。在红楼吃饭,价钱就不必多说了,自然是贵,可是贵有贵的道理。红楼不仅有歌舞表演、弹琴吟唱、就连说书下棋都是有的。”
“既如此,姐姐你说那人定不是红楼的舞姬,红楼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那女子肯定是凝香阁的人。”韩苏媛笃定道。
原来是凝香阁的人。
可这凝香阁的人又怎会出现在红楼呢这两者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韩婧瑶眉头微皱,不好意思道:“原来如此,还是四妹妹见多识广。”
韩老夫人怕因着刚刚韩苏媛的话,让韩婧瑶觉得久离京什么都不懂,轻拍韩婧瑶的手背安慰:“瑶瑶不必气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韩婧瑶倒没多说,只是笑笑。
因为她的心思早就飘到凝香阁那里去了。
——
赏春宴结束,韩婧瑶便立刻让成渝前去备车。
我倒要去凝香阁瞧瞧。
早日破了这桩案子,就可以提前在京中扬名。
以防万一,特意留下白芷在房中,只带云岭一人换好男装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明月悄悄升起,冒了新芽的树叶上,露水盈盈。
凝香阁门前热闹非凡,不少娘子都在门口揽客。韩婧瑶心中一喜,这人一多,必然好办事。
“诶,这位公子!”凝香阁门口的迎客娘子赶忙上前来,“郎君是第一次来,让奴家服侍郎君吧。”
迎宾娘子温声软语地挽起她的胳膊,将她迎进了阁内。
韩婧瑶一踏入凝香阁就感觉这里的风格与寻常青楼不同,屋里灯火通明,舞女依偎着达官贵人翩翩起舞,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韩婧瑶鄙夷,怪不得男人都爱来这种地方。
韩婧瑶向那小娇娘颔首,笑盈盈的一把搂过她的腰来:“小娘子,这大堂如此多的人,多不方便,不知有没有雅间啊?”
小娘子娇羞一笑,道:“郎君就随我来吧。”
说着还拿起手帕轻起抚过韩婧瑶那犀利的眸子,牵着她的手往大堂右边的扶梯上走去。
而此刻在凝香阁顶楼的厢房内,温熠正在与一位青色衣袍的男子相对饮茶。
“许久不见温少卿,怎么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最近的贪腐案太过耗费心力?”青色衣袍男子手握茶杯,打趣他道。
温熠轻笑一声,说道:“殿下说笑,为朝廷做事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实在是近日不慎感染风寒,这才脸色难看些。”
青色衣袍男子挑眉,又继续道:“这地儿你可来过?我可听说这儿是燕京最红火的花楼,才特意约了你来此的。”
温熠起身道:“凝香阁自是有名,不过微臣可不敢轻易来此。”
青衣男子闻言,放声大笑:“难不成这楼里有温少卿害怕的姑娘?”
温熠平静一笑,摇头说道:“前几日死在护城河中的那具女尸,便是这个凝香阁的娘子。”
“哦!”青衣男子放下茶盏起身思索片刻又说道:“可那女子不是红楼的舞姬么?”
“红楼只是一个幌子,凝香阁才是真。不过殿下先不必动容,等时机成熟,微臣定能破了此案。”温熠沉声说道。
那青衣男子是当今圣上第三子公孙止,他外公是如今的当朝太师,舅舅又是礼部尚书。虽出身皇家,却久在军中磨砺,一身本事是实打实的。
圣上如今年老,两年前便让公孙止从军中卸任,至此公孙止便一直留在朝中,两人虽就不见面,但对于幼时的情谊倒是一直没有变过。
“你的能力,我自然是知晓的。”公孙止缓缓说道。他走到厢房内的栅栏边,饶有兴致地欣赏这楼下的美景。
“对了,听说你最近与平远将军府的那位走的很近。”公孙止也不说名字,直直地盯着温熠看。
温熠也走到栅栏边,轻笑问:“你又知道了。”
公孙止猛拍胸脯道:“那是,我是谁啊?这天下就没有几件我不知道的事情。”
在这里,他自是不称自己为殿下。
“她是接近太子的一招好棋。”温熠如实说道。
公孙止一愣,他没想到温熠会这般说,忙劝解道:“阿熠,莫要这件事做太多。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
温熠沉静又泰然一笑,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他眼神似乎扫见一个身子单薄的男子背影,只觉得有些眼熟,没来的及细看,那身影便淹没在众多娘子之中。
“郎君可要吃酒。”一个发髻别着红色月季的美艳娘子靠着韩婧瑶身边问道。
韩婧瑶装出一副矜贵纨绔的模样,面不改色地说道:“不喝酒,我要听曲,还要看舞。”
“郎君稍等,奴家这就叫人来。”那美艳娘子临走前还冲韩婧瑶抛了个媚眼。
韩婧瑶表面不动声色,等那美艳娘子走后才敢松一口气。
还好没让成渝和云岭进来,不然我们几个得尴尬死。
这种苦,还是让我一个人受好了。
只是,她刚刚突然想到自己只顾着要人来唱曲跳舞,却忘了清点身上的银两,待会要是问完话出不去可就糟了。
算了,想要探听消息,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了。
不一会儿,那美艳娘子便带着七八位歌姬、舞姬前来。
韩婧瑶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位美艳娘子,见她身形纤细,不似其他娘子般身材丰腴,便出生问道:“小娘子是哪里人士?”
“郎君唤我香香就好,奴家原是扬州人士,凝香阁的妈妈前几年去扬州看上了我,便请我来了燕京城。”香香低头羞涩地说道。
韩婧瑶点点头:“扬州可是个好地方,想必有不少你这样的美娇娘。”
香香盈盈一笑,娇滴滴地说道:“郎君可真会说话,要是喜欢奴家这般的,如今阁中可有不少的。”
韩婧瑶道:“是嘛,我好像还真有一个想见见的。”
“郎君尽管问,这楼里的姐妹奴家都认识。”
韩婧瑶先是装着沉思装又恍然大悟道:“年前本公子听同窗提及,你们这儿有一位名叫玉娘的,可还在?”
“玉娘?”香香闻言,脸色尴尬地对韩婧瑶一笑,道说:“玉娘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可是被人纳去做了妾室。”韩婧瑶问。
香香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实不相瞒,玉娘自两个月前被人纳去做了妾后,奴家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这话如何说?”
“郎君有所不知,玉娘临走前特与我们姐妹说,等安顿好了就回来看我们。起初,我以为她是家里管的严,不方便再来这风流之地。可随着时间一长,我们姐妹几个放心不下。毕竟被纳去做妾,最后却被负心的娘子也大有人在。我们怕她过的不好,特意找妈妈打听纳了她的那户人家地址。”
顿了顿,香香似乎眼角有泪流出,怕被瞧见失了体统,还拿起手帕遮挡起来。
韩婧瑶看着揪心,忙问:“然后呢?”
“我们姐妹几人到了之后,自知身份卑微便没有去正门,而是径直去了后面,可后门的小厮告诉我们他们府里没有叫玉娘的妾室,他家老爷更是没有纳过妾。我们不信,还是那家公子好心,请我们进去查看,那家的老爷已经七十八岁高龄,断然是不会纳妾的,而那家公子虽说人到中年,却也有妻子孩儿。”
“他断言,这段时间他们这里,没有一户人家纳过妾室。至此,我们便再也没了玉娘的踪迹。”说罢,香香再也忍不住哭诉了起来。
本在一旁弹琴唱曲的美娇娘们见状,赶忙放下手中的乐器曲谱过来安慰香香。
韩婧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故事。
起初她本以为玉娘与幕后之人是一伙的,可现在看来,这玉娘是个无辜被牵连之人。
她安慰着香香,问道:“一般有人纳青楼女子为妾,不是都会告知纳妾之人的信息吗?玉娘怎会不明不白地就跟人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