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凌沐云是我的底线
凌沐云有些犯困,坐在戚水冥身边直打哈欠。她转头看向他,只见他拿着崇游送来的书看得入神,他今晚似乎是不打算走了。
“冥哥哥,你先回你帐里盥洗,晚些再过来吧。”凌沐云有些撑不住,想泡个热水澡再睡。
戚水冥思索片刻,将书放在床头,“那我晚些过来,你也安排沐浴吧。”说着便走了。
蝶舞忙招呼侍从烧水,并在木桶中洒满花瓣,凌沐云缩着肩膀坐了进去。
入秋天气渐冷,她闭着眼倚在桶边,感叹这热水浴真是好东西,仿佛周身的疲倦都消散了,她体内仿佛有一块冰在融化,身体暖暖的。
凌沐云擦拭好身体换上睡袍,出来时整个帐里一片雾气。倏尔明白今日她去隔壁帐中,戚水冥为何着急赶她回来了,原来他当时在沐浴…
凌沐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叹自己着实是个人才,她当时竟以为他在烹煮什么美味的食物…
她飞快跳上床缩进被子,像裹粽子一样把自己团团裹住,接着蠕动着向床里侧挪了挪,侧躺着,头枕在胳膊上,等着他过来陪自己。她再醒来已是次日卯时。
昨晚戚水冥从她殿里出来,便坐在两帐中间的一棵大树上。
果不其然,亥时一刻,太子的近身侍卫任启就前来请人,戚水冥从树上跳了下来,任启习惯性向后撤了两步。
没想到这个时辰戚水冥竟还在帐外,今日怕是这沐云郡主请不到了。
任启有些心虚行了礼,正准备向沐云郡主帐前走去,戚水冥一把拦住他,“不必惊扰她,我随你走一趟。”戚水冥说着,示意任启带路。
戚水冥的武学造诣深不可测,任启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便顺从走在前面带路。
走近一片僻静的树林,远远就看到前面帐内灯火辉煌,饮酒作乐的男男女女的声音也一并传来。
门口停着京中最有名的万香楼花车,那是专为权贵上门服务的歌姬舞姬准备的,他竟然如此放肆。
戚玄烨听见脚步声,戏谑地看着帐门,只见来人并非那美人,而是他厌恶万分的戚水冥。
他有些恼怒,狠狠将手里的酒杯扔在地上,那水晶杯撞击地面后瞬间四裂炸开,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帐中那些沉溺在美酒里的舞女瞬间安静了下来,怯怯看着台上刚才还和颜悦色对她们说着情话的太子殿下,如今脸已憋成了猪肝色,吓得不敢出声。
戚玄烨用他那只肥硕的手重重拍在面前的案几上,示意任启将舞姬送回去,并让所有侍卫一并退下。
待所有人退出,戚玄烨一脸鄙夷看着对面的人,“怎么是你这个弃子来扫本太子雅兴?吾邀的是你那小娇妻,你来作甚?”
戚水冥捏紧拳头砸向靠近自己的一张桌上,木屑飞溅,那桌面从中间向两边迅速裂开,哗的一声倒在地上。
戚玄烨显然被戚水冥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半晌才抬起手指着他,“你你你…竟敢在本太子帐内…”
还未等他支吾完,戚水冥就厉声打断,“闭嘴,以后你若再敢骚扰云儿,这张桌便是你日后的下场。”说着他用手抚了抚刚才使力的那只手,硬生生劈开了那只紫檀桌子,手还是有些疼的…
又看向还愣在那里的戚玄烨,“你记住,凌沐云是我的底线。”
这些年来无论戚玄烨如何欺辱戚水冥,他从未有过任何反抗或愤怒的情绪,方才才敢毫不犹豫撤下所有侍卫。
如今戚玄烨有些后悔了,如今他也不得不服软,他悻悻说道:“本太子…只是…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戚水冥今日来的目的不止一个,他平复好内心的怒气,向崇游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崇游押回一个人,那人双手被绳反绑,嘴里塞着布条,脸上青紫肿胀,衣衫破烂不堪,周身都是鞭打过后伤口结疤痕迹,有些地方还渗着血。
戚玄烨那肉脸微颤,眉毛缩成一团,有些惊恐地看向戚水冥,“你…你这弃子…究竟想怎样?来人呐!来人!”他索性朝着帐外大喊,期盼着侍卫们进来保护他,然而门外无任何动静。
戚水冥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了笑看向他,“太子殿下不必白费力气,你的侍卫们尽数去送万香楼花车了,没有一个时辰怕是回不来了。”
戚玄烨失去支点般瘫坐在椅子上,像一块失去筋骨的肥肉。
“太子不必惊慌,吾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告,殿下可知王后死因?”戚水冥上前一步,看着那块不成气候的肉堆说道。
戚玄烨一脸疑惑,“母后不是病逝的吗?母后终日无精打采,到后来连床都下不来,也吃不下东西…”他边说边回忆,他母亲临终前,他和父亲都在榻前,只记得瘦弱的母亲吐了一口黑血便撒手人寰,想到这里他抬头试探地看着戚水冥,“难道…母后的死另有隐情?”
太子虽嚣张跋扈,无才无德,却很爱自己的母亲。当年翊王后病逝后,戚玄烨整日以泪洗面,也不再沉迷酒色,连翊王都以为太子因风晓珞离世转了性。月余后,他又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比以往更甚。
戚水冥故意压低声音,“殿下可还记得,王后生病前,你舅父风研府风励泽可曾探望过她?”
“来过,当时舅父带着一个木匣…”
“王后生病后,他可曾探望过?”
“不曾…”
“那你舅父又是何时再进宫的?”
“母后死后月余,我当时万分悲痛时…”
“你可见过匣内之物?”
“母后死时曾指着那匣子,但已经说不出话了…”
“那匣子如今在何处?”
“当年舅父探我时带走了,说是要给外祖母留个念想…”
戚水冥就这样引导戚玄烨回忆着。
戚玄烨则如梦初醒般抬眼看向戚水冥,“难道,是我舅父?”
这时戚水冥见时机到了,示意崇游取掉那人嘴里的布条,那人艰难磕着头,口齿不清地凄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只是在主子手下当差,并未害人性命!”
戚水冥指着那人看着陷入沉思的戚玄烨问道:“太子可记得医官仲谦?”
戚玄烨点了点头,那是当年父王特指给母亲为她诊治的资深医官,他记得每每去探望母后时,那医官总在,他当时还称赞那人尽职尽责,并赏了他不少物什。
“这人便是仲谦的家仆,名唤王聚德。当年为仲谦一家探路,侥幸躲过一劫。”说着戚水冥拿出一张破旧不堪的卖身契,递给戚玄烨。
“当年王后病逝后,仲谦携家眷带着整整五箱银钱离京返乡,原以为是劫财害命,却不想那山匪竟只带走两箱财物便扬长而去。”戚水冥说着又拿出一块色泽温润,成色雕工一流的雕花玉佩,反面赫然刻着风字…
接着转头看下跪着的人,“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大人明鉴,小人当年一时鬼迷心窍,探路回来见我家主人连同妻小惨死,便将财物和他们周身首饰据为己有,这玉佩便是我在我家主人身边拾到的。”堂下那人带着哭腔一一作答。
戚玄烨如五雷轰顶般一动不动,母亲死后,他以为可以依靠的人竟是害母亲性命之人。他紧紧捏住拳头,开始盘算如何报仇。
他记起在赠木匣之前,舅父和母亲不知为何事争吵过。当时舅父一脸怒气甩手离开,低声问道:“我既能捧你上来,便能扯你下来。”这句话只有当时在门外石阶旁躲着,准备吓舅父一跳的戚玄烨听到了。原来竟是从那时起,舅父已经动了杀心。
戚玄烨不知道的是,当时因起晚着急给风晓珞请安的戚水冥,匿在拐角处等风励泽离开,也听到了这句话。
戚水冥示意崇游将那人带走,“不打扰太子了,这人交由吾,吾定严惩以报王后的养育之恩,”说着便走出帷帐,骑上马一路往回走去。
崇游拖着王聚德穿过树林,见四下无人,抽出身侧的剑劈了下去,绳索断开,那人站起身来揉了揉手腕,接过崇游递来的解药,“太子殿下今夜怕是无眠了!”他们相视一笑。
没错,此人并非王聚德,而是戚水冥长期派在外面收集消息的暗卫林溪。
至于他身上的伤,都是易容术的功劳。至于脸上,那是他提前服了让人脸上浮肿的毒罢了,如今他吃过解药,睡一晚明日便可恢复。
而真正的王聚德,在当年回京时已经改名换姓,他也再不敢调查仲谦一家惨死的事,他以为仲谦是外通敌国,被敌国细作所杀,他不会蠢到让自己陷入这卖国求荣的罪名里。
卖身契不过是林溪伪造的。那玉佩倒是真的,但从风研府偷这样一块不起眼又有标识的物件并不难。
以戚玄烨的智商,还不足以识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