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说话的艺术
郁辰的家跟叶棠想象中不太一样。
叶棠之前去过陈芃远租的房子，不大的地方，虽然还不至于脏乱差，但攒在一起没洗的衣服、烟灰缸里没清理的烟头和阳台上摞着的啤酒罐她都见识过，那是她对独居男人屋内陈设的全部认知。
然而郁辰住的公寓却截然不同。
过道玄关处，除了一张他在室内使用的轮椅外，就只有一个鞋柜，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面具装饰。
郁辰递给叶棠的拖鞋上有两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你穿我妹的拖鞋吧。”
叶棠走进客厅。面积不算太大的厅内杂物不多，显得异常空旷，可以说一目了然，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柑橘和中药混合的味道，灰色调的家具和墙上两幅看不懂的画把房子衬的简约又干净；阳台上有几盆绿植，晾衣杆的位置很低，应该是方便郁辰坐在轮椅上使用。
整间屋子东西最齐全的就是窗边的一张办公桌，就像是复刻了他的办公室一般。
“我帮你扫描发给他们，你坐沙发上等一下。”郁辰拿过叶棠抱了一路的文件夹放在腿上。
叶棠这才意识到这间客厅里内除了沙发是没有其他椅子的，她又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疼。
既然到了他的家，自己总不能闲着，于是叶棠打开冰箱拿了一些肉和菜出来。
“郁老师，晚饭交给我了。”
郁辰的厨房也是明显的无障碍设计，灶台盥洗比一般厨房都低矮，而且为了方便轮椅进出，底部也没有加装碗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以自动伸缩下来的吊顶碗柜。
叶棠解冻了一份排骨、焯水、下锅。
开始总是非常顺利的。
接着，她拿出手机开始现学红烧做法，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肯定不难。
由于不熟悉调料的摆放位置，再加上每个步骤她都要对照食谱，所以每道工序都要晚上那么几拍。
终于，收汁时锅里的糊味儿把郁辰吸引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郁老师”。
叶棠露出一个跟微信里皱眉微笑的小人一模一样的表情，端着一盘黑乎乎的排骨看着郁辰。
“叶同学，我发现你很懂说话的艺术。”郁辰无奈地拿了条围裙系上，叹了口气，“酒量可以…厨艺还行……”
叶棠低下头，怎么每次说大话都凄惨的被他逮个正着。
“今天你还是老老实实当客人吧。”郁辰一声令下，轮椅划进厨房。
四菜一汤仅用了40多分钟就完成，叶棠每把一个盘子端上餐桌，都要为自己的弄巧成拙而心虚一次。
“我是不是太不贤惠了。”叶棠皱着眉，拿着筷子迟迟未下手夹菜，“作为女人，饭也做不好…”
“确实。”
听到这个回答，叶棠的心凉了半截。
又在他面前露怯了，上次耍酒疯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明明看上去他更需要被人照顾，可偏偏每次自己才真正是被照顾着的那个。
郁辰夹了一大块锅包肉给她，笑了笑，“但是谁规定的女性必须要做饭好？说这话的如果是男人，八成是自理能力太差所以才会要求别人。”
“郁老师，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叶棠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隐藏技能有点多，根本探索不完。
“做饭是留学的时候学的，中国胃实在受不了顿顿西餐。”郁辰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锅包肉，“不过这个是刚学会的，因为有人很喜欢吃。”
叶棠望着面前的男人，她觉得此时的氛围其实很适合表白，至少比上次在出租车里适合多了。
此情此景颇有些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味道，甚至恍惚生出了老夫老妻的错觉。
择日不如撞日。
你不说是吧，那就我先说。
“郁辰。”
郁辰愣住了，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听叶棠直呼自己的名字，他不知道叶棠要说什么，但看她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能猜的七七八八。
时间和空气在这一瞬间有些凝固。
“我可以…”叶棠只说了三个字，来自父母的专属视频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这铃声仿佛在提醒她迟早会有瞒不下去的一天。
提醒她无论如何父母都不会接受一个坐轮椅的女婿。
提醒她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几秒钟后，叶棠按下拒绝通话的那一刻，理智又占了上风。
「我在外面跟朋友聚餐，回去联系」
叶棠发送信息过去。
“怎么不接电话？”郁辰看着愣神的叶棠问。
“我爸妈要跟我视频，我回去再跟他们联系。”叶棠扯开嘴笑了笑。
单身女性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在一个独居男人家很正常，郁辰表示理解，又接着问，“刚才你想说什么？”
叶棠咽了一下口水，“哦…我是想问，我可以常来这蹭饭吗？”
“做你的女朋友吗”七个字终究随着口水被咽了回去。
“地方你都知道了，密码一会儿发你，想来随时来，别炸我厨房就行。”
郁辰没有再追问那个突然直呼其名的原因，也许就真的都还没准备好吧。
叶棠洗完碗后，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
何岸《旋转天梯》里使用采样的原作作者、那个丹麦音乐人回复消息了，对方表示虽然是几年前的事情，却令他印象很深刻。
当时有个来自中国的男歌手向他购买那个音乐的使用权，起初他还有些犹豫，毕竟他正准备涨版权费，但当对方说这是买给他的同性恋人时，丹麦音乐人竟觉得非常感动，于是爽快以原价出售。
不一会儿，音乐人就在扫描件上签名确认，并找出了当时的售出合同一并发回。
看到那个名字，叶棠和郁辰都有些震惊，确实是个乐坛有些名气的歌手。
“怪不得何岸不为自己辩解，也不肯透露是谁帮他买的…”叶棠小声嘟囔着，“郁老师，那拍摄…”
很自然的，叶棠又恢复了对郁辰的一贯称呼，仿佛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
“事情澄清，拍摄当然照常。”
“可何岸…”叶棠有些纠结刚刚知道的秘闻。
“那是他自己的事，既然他不想被曝光，我们就有义务替他保密。”郁辰笑了笑，“难道你歧视…”
“没有没有。”叶棠连忙摇头加摆手，“绝对没有。”
“他的取向不妨碍他的人品。”郁辰将返回的确认扫描件发送给mg传媒公关部，“我们要合作的是个音乐人，你只要记住他是个热爱音乐、信守承诺的人，其他不是咱们的业务范畴。”
叶棠慢慢点了几下头，她认同郁辰的话，更认同他的职业素养和专业态度，但确实是第一次帮人保守这么刺激的秘密，心里多少有些负担。
“怎么，你还怕他把我掰弯不成？”郁辰望着叶棠，两人都哧哧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