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下）
计如柯也穿过人群挤了过来，她看看叶棠，可当目光游移在眼前坐轮椅的男人身上、看清男人的脸后，计如柯心中一怔。
由于时间紧迫，三人没再说话，乘着电梯直升到四楼。
没想到，通向楼顶的天台还有两级楼梯，级数虽不多却让三人犯了难。
隔着天台敞开的门，他们听见常乐和几个学院领导大喊“海翔同学！千万不能跳啊！”
急切的声音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局面仍僵持不下。
“帮个忙。”郁辰看看叶棠和与他还互不认识的计如柯，又看了看那两级楼梯，简短的三个字里带着为难的恳切。
叶棠和计如柯一左一右架着郁辰站了起来。
这是叶棠第一次知道原来郁辰站起来比自己高十多公分，也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郁辰几乎不着力的双腿。
他的右腿看上去还能靠大腿略微发力抬起一点，可左腿只能靠叶棠用膝盖从后轻顶腿弯才能勉强踩在台阶上。
一瞬间叶棠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地刺痛，她从未见过这个在人前一直保持体面的工作狂以这种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敢想象这个男人是究竟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又是怎么在遭受如此变故后还能再回到事业之中的。
叶棠拼命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内心的波澜却已卷起千堆雪。
确认郁辰在天台门边靠墙坐稳后，叶棠和计如柯又急忙返回去抬郁辰的轮椅。
几个消防员也在这一刻冲上了天台，楼下的缓冲气垫均已布置好。
对于最坏结果的应急措施均已就绪。
“年轻人别冲动！”一个消防员战士焦急地说。
付海翔仍是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小伙子。”另一个消防员战士慢慢靠近，企图寻求解救机会。
“你们都别过来！叫贺群来这，不然我就跳下去。”付海翔终于开始大声叫嚷，并做了个准备起立的动作。
“你可千万别冲动，我马上联系她”这个动作吓得常乐大惊失色。
拨出的电话迟迟没有回应，常乐越来越着急，她冲着付海翔的背影喊“海翔你听我说，我现在就去找她，一定把她带来，你必须等我，听到没？”
说完常乐转身准备下楼，经过门口时她看见正坐在地上的郁辰，于是对郁辰疯狂使眼色，用口型冲着他说“失恋了”便急忙下楼。
郁辰轻轻点头，看来学生们的流言蜚语也不全是空穴来风。眼下还能怎么劝他呢？
看来只能……
叶棠想扶郁辰坐回轮椅，却被郁辰摆摆手拒绝了，他冲叶棠眨眨眼，做了个“放心没问题”的手势。
由于付海翔坐着的位置刁钻，消防员无法从楼下找到突破口，营救行动毫无进展。
天台上只有风呼呼地吹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显得格外安静。
这时，门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知道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会怎么样吗？”
所有人都被这打破此时氛围的声音引得转过身来，包括付海翔，也在一丝不屑一顾中回过头。
大家一起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说话的年轻人。墨绿色冲锋衣、宽松的牛仔裤、大黄靴，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通年轻男人毫无区别的穿搭风格，但他却靠着墙席地而坐，在他身边放着一张尺寸不大的纯黑色轮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郁辰一手撑着轮椅座垫，一手撑着地，依靠双臂力量坐回轮椅中，又在大家讶异的目光中，淡定地摆放并平息踏板上不受控制颤抖的双腿，然后把轮椅缓缓向前滑动。
天台上的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叶棠更是下意识捂住了嘴。
“几年前，我也从楼上跳下去过，因为一个女人。”郁辰慢悠悠地开口。
叶棠的双手一直捂在嘴上，听到这话，她的眼睛瞪到最大几乎忘记眨，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计如柯皱着眉盯着说话的男人，搂了搂她的肩膀。
“结果没死成，就成了今天这副样子。”郁辰指着天台门口说道，“连那几级台阶都没办法上来。”
叶棠觉得有些窒息，她猜测过郁辰受伤的原因，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好奇，只是她从没想过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郁辰看到付海翔的脸上抽动了一下，知道他已有所动摇，于是接着说。
“你以为就光是不能走路吗？”郁辰拍了拍自己的腿，“落地后你得先在医院待上个一年半载。你会天天望着天花板想，为什么没有直接死掉，可那时你连寻死的能力都没有。这期间你还要经历许多次大大小小的手术，有时候因为手术时长太长过得昼夜颠倒，都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运气好的话个把月医生就能对你伤情宣判，然后你得转去康复科，继续做看不到头的治疗。”
郁辰一脸云淡风轻，就像在讲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
天台上一片沉默，大家都在静静听着郁辰的话。
“你会持续很长很长时间连大小便都没有任何知觉，所有排泄物都只能靠别人帮忙清理，在你重新学会自理前，想要挪动地方都只能依赖别人抱来抱去，活得毫无尊严。这个时间或许是一阵子，又或许是一辈子。”
“你还有可能会丧失作为男人的基本能力，不会再有任何女朋友”郁辰停顿一下，然后苦笑道，“当然，当你不能再打球、爬山、骑车，甚至去电影院都很麻烦时，你可能连朋友都不会剩下太多了。”
郁辰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终于闪过一道落寞的光。
“人生可以是很多样的，但我想你一定不想成为这样对吗？”
这时，郁辰已来到距离付海翔很近的地方，与他对视着，目光中没有哀求，而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的真心劝慰。
“你真的准备好跳下去了吗？”
见付海翔已经双腿发软蹲在楼檐，一位消防员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回来。
被救下的付海翔蹲在原地抱头大哭，郁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活着才能等到希望。”
有惊无险，一场风暴就这样被扼杀于最危险的时刻，慢慢平息下去。
天台上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响起掌声，楼下的学生也是欢呼一片。
“谢谢你，郁导演，谢谢！”学院老师们感激地握着郁辰的手，仍不清楚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几乎所有消防员在撤离的时候都轻拍了一下郁辰的肩。
“兄弟保重啊。”两名消防员帮忙把轮椅上的郁辰抬到电梯口时对他说，一句话凝聚了祝福和安慰。
天台上的人慢慢变少，只剩角落处叶棠和计如柯靠在墙边，两人谁也没说话。
计如柯默默擦拭眼角的泪水，而叶棠早已泪流满面，她任由泪水被徐徐的风吹干，又一颗颗不断滚落，呆滞地望着几只鸽子从不远处飞来，盘旋一周又飞走。
“他…”计如柯终于开口，“就是你的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