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殉道（补）
赵兰亭几乎是撞开虚掩着的大门，身后是陈俊急促的脚步声，站定的瞬间都有些喘着气。
赵兰亭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到但老陈可不惯着自己儿子。
“你看看你，走快两步都喘，赶紧减肥吧。”
“去，去帮你姐。”
老陈挥手让陈俊赶紧滚蛋。
陈俊早就习惯老陈看自己不顺眼，撇撇嘴走了。
年轻时就这样，
独宠姐姐陈佳佳。
儿子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像是路边捡来抱养的一样。
有了孙子孙女之后，看儿子就更不爽了，一点都没有家庭地位。
“什么好东西？”
“不急。”
自从二人有过命的交情，加上开的又是专卖琴棋书画还有古玩的店，兴趣爱好也都差不多。
赵兰亭又回到明珠，常来常往地感情自然就好了。
家族的心病去了以后，老陈舒服多了。他是真怕自己儿子找不到书法大师，白白浪费家里的传家宝。
既然对赵兰亭无所求，交流起来也没必要过多约束。
平等对话下，两人出乎意料合拍，随意开点玩笑也无伤大雅。
“唉，老陈啊，你也知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心急。”老陈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赵兰亭：“等到了书房你就知道了，林先生刻意给我做了交代的。”
听到林意的名字，赵兰亭眼中一亮也不再着急，甚至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那不急，不急。”
拿捏赵兰亭这块，还是林意的名头好用。
任凭他赵兰亭再着急，脾气再大也得压下来几分。
赵兰亭的问题也很简单，毕竟想想就知道一个能写出传世之作的一位书法大师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这不出好作品呢？
再泡了两壶茶后，在赵兰亭期盼的眼神中，老陈终于开口说话。
“要是不跟你说清楚，等会你都没心思吃饭。”
赵兰亭下意识点点头。
老陈也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普通的草稿纸，赵兰亭几乎是抢着拿走的。
和软笔字不同，赵兰亭接过的第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本硬笔字。
只见上面杂乱无章地写着字，没有任何规律，有的笔画甚至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写，甚至都透过纸背印到了下一张纸上。
有些稍微规整的字旁还有一个很抽象的字，很明显写字的人在教导对方。
赵兰亭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根本不是林意写的，更像是……像是老陈那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孙女写的。
而那教导者应该就是老陈。
赵兰亭不死心地往后翻，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
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老陈写的字越发复杂。
从简单的一字，人字，口字到了翻字，赋字，赢字…等等。
啪~
草稿本被甩到桌子上。
赵兰亭猛地站起身，就连椅子也被他带倒，怒气冲冲转头就要走。
身后地老陈反倒淡淡道：“你要是走了我就白白替你去问了。”
“你以为林先生给你留下的那些字是让你参透的吗？”
赵兰亭停下脚步，抓着门把的手也停止了转动：“不是吗？”
那空洞的声音回荡在堆满书籍和文玩的书房中。
“你啊，”说到这老陈长叹一口气：“你和林先生书法的差距有我和我孙女的差距大吗？”
赵兰亭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而老陈接着说道：“这样的本子我有三本，每一本我的孙女一一写的都不一样。”
“林先生说他愿意教你，但你老赵……”
“也得写啊，不是吗？”
讲到这老陈顿了顿：“你知道林先生怎么说你的嘛？”
赵兰亭动了动嘴唇依旧低着头。
“没有那个殉道的心。”
“是，你赵兰亭口口声声为书法而活，然后你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因为你没办法接受自己下笔的失败，所以……”
“也没用勇气去写，隐居五年讲得好听是找灵感，难听点那就是在躲，躲到哪天死了，你也就满足了。”
赵兰亭身形有些颤抖，但老陈没有理会反而变本加厉。
“你还没明白吗？”
“林先生一直让你在院子里，从不让你进屋，也只写最简单的字，你以为是林先生对你的考验。”
“错了！”
“他那是让你看看，你旁边的树，旁边的草，别老盯着那些个字，能看出花吗？”
额……
从老陈说出差距时，赵兰亭已经有些明白，再说到怎么写以后，他就更清楚了。
只是林意的字是真的能看出花来，不过现在老陈说得正上头，赵兰亭也不好意思提醒老陈。
不过老陈说的也对，他赵兰亭没有那殉道勇气。
老陈似乎说得有点累了，喝下一杯茶水，静静等待。
赵兰亭默默地回身坐下。
“等会你们家吃饭，我能参加吗？”
“本来就是看你可怜，你不来我都让陈俊那小子去接你。”
“切，我可怜什么。”
赵兰亭满不在乎：“信不信我打个电话，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
“那你加个菜？”老陈大笑道：“就当你这几天给的饭钱了。”
“小意思。”
老陈给了赵兰亭台阶，甚至还不惜去找林意询问，他赵兰亭不能不还这个恩情。
眼下也陈家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先整点山珍海味过过嘴瘾吧。
一个电话，赵兰亭叫来了三个面包车，整齐地停在老陈的店门口。
一辆食材，
两辆车上全坐满了厨师。
但老陈拒绝了厨师，因为在他看来过年就要家里人一起动手制作，那做出来的菜才好吃。
不过那些顶级的食材倒是全都留下了，甚至还因为吃不了这么多，老陈还让儿女带了不少回家。
这一顿饭老陈家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饭毕，赵兰亭拿着本子还有老陈店里拿的那些笔墨纸砚就要走。
老陈的字不重要但他孙女字里跳脱天真的书写手法，让眼中一亮。
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感谢老陈的方式，只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回家好好写字。
“急什么，你以为这就完了？”
看赵兰亭有些疑惑，老陈也不遮遮掩掩，拿出装订好的字帖一并交到了赵兰亭手中。
只见那金粟山藏经纸上赫然写着殉道二字。
赵兰亭顿时说不出话。
那至死不悔，勇往无前的气息铺面而来，仔细观赏下，除了一往无前舍生忘死之下，独独那缕淡淡的悲伤不自觉间涌上了赵兰亭的心头。
那是一种无奈和临死前的长叹，
叹这道的漫长，无情，
人在这寻道中的种种无奈，
最终地最终……
只留下那死前的嘶吼在天地回荡。
赵兰亭不禁泪如雨下，掩面而泣，久久不能抬头。
他终于知道，林意的用意和差距。
“借你了。”
老陈假意轻松道：“记得还我就行。”
可，赵兰亭知道金粟山藏经纸对老陈的家族意味着什么。
“不…不行。”
赵兰亭抹了抹眼泪，坚定道。
“我在这看就行，我带不走，也不能带走。”
老陈默默地点头感叹道：“也就是运气好，要不林先生也没打算这么快写。”
赵兰亭听完后，起身鞠躬郑重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