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身世

    奶奶一直没有挑明说，在我们鸡尾巴村子，姓金的没有家族的就只有我家，在村子里相互之间没有姻亲关系的就只有我家。我家所拥有的只有邻里关系。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心底更明白，有没有亲戚家族都不重要，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们家穷，人家才看不起。

    我读书了，全村的孩子都在学校里，我们鸡尾冲村70多户人家，没有亲戚的没有家族的也很多，有的甚至是从其他地方搬迁过来的，他们都不穷，都没有夹着尾巴做人。我虽然嘴里答应着奶奶，但心里还是不服。现在，我们被人欺负，主要就是因为穷，没有钱。如果我长大了，我有钱了。我凭什么让他们欺负呢？把别人打伤了，我们也付得起医药费。

    所以我对奶奶说:奶奶，你放心吧，等我长大了，我有能力赚钱了，我们盖一栋大房子，我把房子装修的漂漂亮亮的，我让你住在房子最大的房间里。我们天天吃肉，我还会买好衣服给你穿，谁也不会欺负我们，不敢欺负我们。

    奶奶抚摸着我的脑壳，微笑着说道:孩子，奶奶恐怕等不到这一天啊，奶奶只求老天保佑，让你健康的长大，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去找你的二叔，然后你就跟他在一起，无论在哪里生活，都不要再留在鸡尾冲这个地方。

    奶奶第一次提起二叔，第一次提到要离开所在的村子，我顿感奇怪，很疑惑。难道我们家也是从外地搬迁过来的？难道这个二爷不知道我们现在的生活状况？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望我们，我们也不去走动？我瞪大了眼睛。我心中的一个谜团——我的身世大概就要解开了。

    我有些窃喜，我小心翼翼的顺着奶奶的话，我要趁这个机会，把我的身世问清楚。我刚要开口，奶奶示意我不要插话，我闭嘴，洗耳恭听。

    奶奶说，看我懂事了，也记事了，她要把家里的一些事情告诉我。奶奶说，以前在鸡尾冲这个寨子，我的老祖是地主，那个时候，我们家有很多的地，附近几个村子都有。我们家也有很多的山，山上可以放牛放羊，也可以砍柴卖，割草卖。老祖是做山货经营的，买卖茶叶、药材、动物毛皮等，家里很有钱，富甲一方。

    有一年，老祖带着我亲爷和二爷一起去做生意。那个时候。我们家有自己的一个马帮。金虎的爷爷就是为我们家赶马帮的，他是马帮队长。那时候来回一次买卖，要三个多月的时间。老祖和爷爷们外出的时候，家里就由祖婆和奶奶照管。那时候家里还养着四五个长工，负责管理山林、田地、牛羊家禽等，长工加上马帮队，一共20几口人。每年要吃很多的粮食，吃好多牲口。金家收的地租不高，都是用粮食抵做地租，根据年时增减。对待长工也很好，与长工一起吃饭，一起干活。

    就在快要解放的那一年，老祖带着我的两个爷爷和马帮队又出去做生意了，这一次，一走就是半年，杳无音信。在家的心急如焚，度日如年，翘首以盼，终于到了腊月，就是快过年了，若没有意外，过年一定是要回来的。左盼右盼，金虎的爷爷回来，他告诉祖婆和奶奶，说马帮队被土匪抢了，老祖和两个爷爷被当场打死，马帮队死的死散的散，他也是一路逃荒回来的。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祖婆当即昏厥过去，不省人事。奶奶只有振作精神，强忍着悲痛打理着内外事务。当下，首要的是把祖婆的后事料理完，其次是找到老祖和两个爷爷的尸体，运回来安葬。

    知道地点的只有金虎的爷爷，奶奶给了他一笔钱，叫他带着两个人去处理。两个月后，金虎爷爷回来了，说没有找到，钱也用完了。那个时候，奶奶已经怀了我爸爸，她不能亲自去。奶奶不相信土匪会把尸体偷走了，她怀疑金虎爷爷根本就没有说实话。

    后来奶奶又叫家里的一个长工苏正邦去，让他带着一个人去，酌情处理。苏正邦一路打听，找到了事发地，凭着衣物辨认，找到了老祖和我亲爷的尸体，还有几个马帮队的尸体。苏正邦思虑再三，一是尸体均已腐烂，二是手头的费用不够运尸体回去，他便就地掩埋，包括几个马帮队员的，也分别建了坟，还在当地请人立了碑。

    苏正邦回来以后，告诉奶奶处理的情况，奶奶很满意。苏正邦还分析，金虎爷爷根本就没有返回去找，私吞了那笔钱。他还分析，二爷活着的可能性很大。我问奶奶，这个苏正邦在哪里，他可是大好人。金虎爷爷太坏了，吃人不吐骨头。难怪奶奶不愿提起他，是对他恨之入骨。

    奶奶说，苏正邦就是苏丽的亲爷爷，我心底咯噔一下，不由感叹善良是有耕的，丑恶也是有根的。我又缠着奶奶继续讲，我要知道我家是怎么一步一步落没到这步的。奶奶说，我爸爸出生后不久。就遇上了土地改革，我们家的所有土地、山林、房子、牲口全被没收了。家里养的长工也分到了土地。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奶奶和爸爸分到了一间破房子，也分得了一些田地。奶奶就带着爸爸住在了这个破屋子里。还好，家里的一个有马帮队员的女儿，他父亲死后，母亲走了，她没了家人，走投无路就留了下来。

    过了几年，她和爸爸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不嫌爸爸穷，也为报答奶奶的养育之恩，就嫁给了爸爸，一年后生下了我。我两岁那年，妈妈生病死了，爸爸积劳成疾，郁郁寡欢，一年后也去世了。家里就剩下我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讲着我的身世，也讲着她的心路历程，我听得入迷，也陷入沉思，如此凄凉的身世，怎么会是我自己。不知不觉，奶奶和我都已泪流满面。

    我终于知道了我的身世，就我这个身世让我感到悲痛，也让我感到骄傲。在之前，我还以为我像他们说的是个小杂毛，是个小穷鬼，这些都不是，我骨子里就是富贵，是少爷，是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