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命运相会

    雷声越来越猛，雨水越来越大，这个夜晚的能见度非常之差，在天空中尤为如此。放眼望去没有任何光源与参照物，满是深渊般的黑暗，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才能给天地间带来一刹那的惨白。可以说随便一种稍有智慧的动物，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单独出行，更别说前往可能有危险的地方了。

    但这里有个不同寻常的情况：一颗散发着金色光辉的透明球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越过无尽森林上空，所经之处的树枝纷纷被风力所带得摇晃。

    倾盆大雨一刻不停地敲打着透明球体的外围，却丝毫不能淋湿其中挥动翅膀的紫色小马－－暮光闪闪正一边保持着平稳飞行，一边精准控制着照明魔法与个体防护罩的魔力释放。暮光的面部表情明显流露出了一丝焦急，这迫使她加快了双翼的扑打频率……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在半空中第一百万次问自己，“我到底是在做什么？我为什么如此想要回到最不堪回首的地方？我究竟在担心什么事情？”

    暮光的头脑总也想不出答案，然而身体却像是脱离控制似的，凭着本能朝着目标继续行进。暮光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绑架事件吓出什么毛病了，竟能如此坚决地牺牲掉宝贵的睡眠时间，前去某个几乎是未知的领域。

    已经距离小马谷的友谊城堡很远了，但雷电和暴雨仍在耳边呼啸。暮光逐渐放慢速度，想必是接近了心中那份不安的源头。

    她降低飞行高度，一直落到地面上，把球形护罩改为节省法力的穹顶形，随后将精神集中到照明魔法上。可即便她使出了这个法术的极限，视力能及的范围还是前方短短的一块。

    “这里，应该就是昨晚我被作为贡品被摆放的位置吧……”暮光自言自语地往前漫步，“曾是无尽森林的一部分，现在却变得面目全非……”

    仅仅隔了24小时，这片足以容纳一场黑暗仪式的广阔场地，完全被笼罩在一团朦胧的烟尘中；而在那本应长满奇形怪状树木与草丛的泥土地面，早就被大大小小的坑洞所取代，使得此处看起来更像是望远镜所发现的月球表面。

    空旷，虚无，死寂，弥漫着简直能让小马窒息的烟尘，这便是暮光对她所来到之地的第一印象。她抬起右前腿伸出防护罩，想把眼前的迷雾拨开，然后小马的蹄子很自然地从空气中穿了过去，仿佛那只是幻影。

    “等等，这是在……我的梦境里？”暮光浑身一激灵，她突然间想起来，这地方目前的环境，简直就跟自己在大公主卧室里做过的梦一模一样！

    原来浓雾烟尘与无数弹坑，都是英克雷军团的杰作，他们在塞蕾丝蒂亚的命令下，对梦魇教会的仪式场地进行过狂轰滥炸，以确保梦魇之月不会重现世间……可是，他们真的成功了吗？

    暮光又回想起自己被献祭时的细节：“好像有个像小马胚胎一样的玩意儿，利用我的血液，当着我的面吸收梦魇力量来发育……”

    友谊公主摇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想，“即使是我都很难承受住英克雷覆盖式轰炸，何况一个‘胎儿’？而且大公主也讲过，她刚出面就一招焚毁阵图核心。”

    微弱的啜泣声让暮光停下了步伐，虽然外面的雨响和雷鸣从未间断，但暮光还是从一片嘈杂中辨别出了生命独有的呜咽。

    她定了定神，蹑着蹄子穿过烟尘，随声音找到了一切焦虑情绪的根源－－在她的跟前，静静蜷缩着一个娇小而怪异的形体，仿佛被遗弃在大森林中的小幼驹。

    小家伙的毛色暗淡，差不多跟被烧成焦炭的地面融为一体，而且全身都被淋得湿透了，正在冷飕飕的雨夜中瑟瑟发抖。

    “难道……是复苏过程被强行打断的梦魇之月？”尽管眼前小家伙的毛色和传说中的黑暗魔驹极为相似，而且也能看出其同时具备代表神级生物的角和翅膀，但暮光实在无法想象，胎儿形态的梦魇之月可以从大公主的天降神罚与英克雷的疯狂攻击中存活下来，并且仅仅依靠不完整的力量，发育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就在这时，“幼小的”梦魇之月感觉到一直如无尽冰针般扎自己的雨水消失了，而且周围还变得明亮起来。她在暮光的防护罩中小心翼翼地把头抬起，逐渐把自己的真正面容置于暮光眼中。

    当暮光目睹到小雌驹的面容时，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即使明明知道对方就是小马国最为恐惧的噩梦，一种温柔的爱意还是在她心头泛起。暮光永远不会忘记这张小脸，因为那是她自己的脸，是自己幼时的脸。

    接着，小家伙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温润而清澈，如同液化的绿松石，完全是孩子的迷茫与纯真，不带丝毫邪气。

    虽然没有血迹，但那孩子身上伤痕累累，明显地告诉暮光：她的诞生日是一场多么可怕的经历。

    暮光静静地端详着那浑身是伤的小家伙，当她看到那孩子身上到处都是被弹丸贯穿、被弹片撕裂、被烈火烧焦、被冲击波炸碎以及无数更加凶残方式所造成的创伤时，她感到心头一阵酸楚油然而生。

    毕竟，她清楚地记得，这孩子的身体就是取材于自己的鲜血，承载着和自己几乎完全一致的基因。即使是梦魇之月，也依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这孩子，正是暮光的亲生骨肉，是暮光身上分离出去的一部分。

    不同于被自己从小收养的斯派克，也不同于自己带有任务性质而照顾的卡墨，暮光对于眼前的这个和自己真正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作为一位母亲所应有的情感。

    不知是出于以往关照斯派克的经验，还是出于对卡墨未尽职责的愧疚，暮光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惊扰小家伙，而小家伙也早已注意到了陌生存在的到来，但她也并未做出什么反应。双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彼此，一动不动。

    暮光闪闪就地坐下，尽可能温柔地使出了浮空术－－还要同时维持照明与防护，轻轻地把小家伙托起来，往自己身体方向移动。这是比用蹄子拥抱更合适的方式，最不会弄疼小幼驹伤痕的办法。

    小家伙来到了暮光身边，紧紧地搂住这个高大生物的躯干，这是她诞生以来所接触过最温暖的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