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没有后悔药
医院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尤其是夜晚的医院。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脚上裹了一层石膏，宁凝就坐在我的旁边，今晚除了惊吓过度，她倒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乐茗不都说了，我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吗？”
“我不，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怎么能把你这个救命恩人独自丢在这医院。”
“得了吧，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来陪？”
“你才得了吧，你这人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如果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医院里，你又会喜欢胡思乱想一些孤独啊……寂寞啊啥的。”
“喂，你刚刚还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说话不能对我客气一些啊。”
其实我这句话是开玩笑的，她能恢复以往的语气对我说话，代表她的情绪已经逐渐调整过来了。
可当我说出这话后，她却沉默了下来。
“我也不是真要你把我当做救命恩人供着什么的……”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顿了顿，宁凝继续说道：“但你说的是事实……在被那些人关到昏暗的废弃别墅时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黑暗……我好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永远无法飞过那扇窗户……可你却从那里飞了进来，带着光明和希望。”
我摇头笑道：“我可没那么伟大。”
宁凝却抬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当时在我眼中就是最伟大的。”
我有些局促，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
“你想知道吗？我的那些秘密。”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愿意听。”
宁凝把目光投入窗外，向我问道：“你还记得我说你是让我怀孕的那个人吗？”
“这可忘不了，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莫名奇妙地喜当爹。”
今天的宁凝一改往日，几乎没有和我斗过嘴，而是继续道：“那是因为我真是这么希望的，我把你当做了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可能……”
她看着我，我却读不懂她话里和眼里的含义。
“我希望那晚我们真的在意识朦胧间做了那些事，我也真的希望我怀孕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
她低下了眼眸，却强颜挤出了个笑容：“不是因为我对名利的追求……杨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她的眼中已经戴上泪花，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我以前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可被绑架后，在那漆黑的地方我想到的就是你，我觉得你会来救我，现实是你真的来了……你从窗户跃进来的那一刻我感觉你就像一道光……你平时是一个看似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还喜欢和我斗嘴，说实话有些时候你还真挺让我憋屈的……但是，你是一个可以让我感到安心的男人。”
“我……”
说出一个字后，我便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这是宁凝第一次直面地透露出自己对我的感觉，而我知道我无法对此做出她所希望的回应，因此，我只能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而她就这么饱含泪花的看着我，病房内重新陷入了安静中。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打破了沉默：“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是因为我怀过孕吗？”
我依旧用沉默代替着回答。
“真的……就那么一次。”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极力表现出来的笑容，而当“笑”的面具破碎后，她脸上表现出来的是难以抑制的伤痛。
“这个社会的层次太分明了，而跨过阶层的机会又实在太少！当这样一份机会摆在我面前时，当时我真的难以拒绝，因为我太渴望改变了，所以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和那个可以改变我的人做了一次交易。”
我知道这个交易是什么，我无法评价她的对错，因为有太多人都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可那一次后我就后悔了，但木已成舟……我拒绝了一开始的交易，我不想和与他有关的公司签约，因为我不想再交易第二次了，我希望自己能以个人演出者的身份参与一个大型演出，最终他答应了，后来我也通过这个机会与现在的公司成功签约。”
“那你为什么又和那个人产生了纠纷？”
“因为他又和我提出了好几次交易，可我都拒绝了，而他则开始用那次交易威胁我，我不想妥协，于是开始搜集他的一些信息，希望能找到他的一些不法信息，结果在偶然中真的发现了一些事情……而这也是造成这些事情的原因，他不喜欢自己的弱点被其他人握在手里。”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时，宁凝痛苦的面容上却带着决绝：“我会解决好自己犯下的错误。”
我听到这个答案后有些吃惊，宁凝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即使这次的事情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惊吓，她却没有被击倒。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
宁凝摇了摇头：“我会处理好剩下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问道：“有没有想过退出这个圈子？”
宁凝的眼神中多了些茫然，她似乎也思考过，可她的回答是否定。
“虽然这个圈子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但我才刚刚进来，真的不想就这么走了。”
我知道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更是她用某些珍贵的代价换来的，即使遭受了这些也无法让其立刻放弃。
最终我们只能在无言中聊起了其它。
病房的表钟嘀嗒转动，我们之间聊了很多，话题不知不觉说到了我们前两天一起吃毛血旺的那个晚上。
她说：“你在那个夜晚说的话果然都只是安慰的话而已。”
我说：“安慰身边的朋友是我的本能。”
她过了很久只是说了声谢谢。
又过了很久她忽然轻笑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就好了，可惜没有……”
在那一刻我觉得她好像变了，因为这个晚上大大咧咧的宁凝好像不见了，我希望这只是暂时的。
我实在太累了，昏昏沉沉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宁凝躺在了我隔壁的空床位上。
等第二天醒来已经将近中午了，宁凝已经不在那张空床位上了，而那张空床位则迎来了自己的病患。
我的身边却坐着另一个人，她很安静地捧着一本杂志看着，因为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已经醒来的我。
而我也没有出声，就这么出神地看着她，觉得一切都好似虚幻般的泡影。
如果这是梦境却又太过真实，因为我甚至能看清她因为眨眼而轻颤的睫毛。
如果这是现实却又太过科幻，一个身处万里他乡的人，又怎么会像变戏法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