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杨柳依依
“公主殿下您就这样救下了柳枝姐姐？”
逢意一口吞下葡萄粒，尖利的白牙咬开葡萄皮，感受那颗酸甜的葡萄在嘴巴里爆汁。
宁赐恩似乎陷入深深的回忆里，杏眸里全部都是故事：“是啊，我与柳枝的初见，她很狼狈。”
逢意忽然想起自己与宁赐恩的初见，他似乎也没比柳枝好到哪里去。
“这样说起来，”系统若有所思，“尊贵的三公主宁赐恩殿下，还真是喜欢在路边捡东西呢。”
未央河畔，杨柳依依。数十株生长茂盛的杨柳，就像是架在空中的小桥，或者是飘浮在天边的云朵。
小赐恩直直冲下轿辇，跑到小姑娘的身边。
小姑娘的身上和衣服上沾满了黑泥和鲜血，小臂上没有一块好皮肤，看上去也好生可怜。
她的手里还死死紧握那个脏兮兮的包子，用力到包子馅都露了出来。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别吃了。”小赐恩的心里满是怜惜，却还要故作冷漠地打掉小姑娘紧攥的那个脏包子。
小姑娘恶狠狠地盯着她，被养得白白嫩嫩、穿着华贵的小赐恩究竟有多么刺眼，小姑娘觉得，此刻心里的伤远远大多过皮肉上的疼痛。
“都说了别吃，你为何还要去捡？”宁赐恩狠狠皱眉。
小姑娘伸手去够地上那个脏包子。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穿得破破烂烂，吃脏兮兮的食物，靠乞讨求生。
可如果再不吃东西，她今天就要饿死了！
“小小姐，您认识这地上的这个死丫头？”粗鄙的男子满脸得意，他一脚踩住小姑娘的手，甚至还狠狠碾压。
“住手！”宁赐恩朗声呵斥，尽显矜贵之气，“这小丫头究竟犯了何事，竟让你在大街上动用私刑，不知公子的眼里可还有我永乐国法？”
“屁！去他娘的永乐国法！”粗鄙的男子淬了一口唾沫，“她偷了老子的包子，就是犯了老子的法，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再不滚，我连着你一起打！”
议论之声如潮水般将小姑娘淹没，可她眼里只有那个露馅的包子。
“是吗？那不知公子可认得我手上的这个？”叶青姑姑赶了过来，她站到宁赐恩的身边，掏出腰间的太后令牌，金灿灿的令牌亮瞎粗鄙男人的眼！
叶青姑姑神情严肃，刀锋般的眉毛好似凝上一层冰冷的霜。堂堂永乐国三公主，太后娘娘心尖上的宝贝，怎可任由一个粗布麻衣的下人欺负？
这男人不仅心盲，同样还是个眼盲的，他竟然没能认出那块令牌：“滚滚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居然还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笑话，以为这样本公子就怕了吗？”
粗鄙男人贼兮兮地笑着，摸着下巴打量叶青：“姑娘，老子看你美貌如花、貌比天仙，不若你今夜随我回去，我便放了这两个小丫头。”
叶青姑姑的眼神比飞箭还要利。
粗鄙男人没认出太后的令牌，可在场这么多人，总有认得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等传到男人的耳朵里，他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男人跪地求饶，头都不敢抬，像个将死的鹌鹑，哪里还有先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样子？
“姑娘不怕，再没人打你了。我扔了你的包子，便赔你一碟桃花酥吧。”宁赐恩温声说着，“姑姑，您去将它拿来。”
叶青姑姑皱着眉，轻轻叹了一口气。
宁赐恩转身要走，却不想，那狼狈的小姑娘竟一把揪住她的衣摆，就像攥紧她的包子那样，神情坚定得仿佛是救命稻草。
“小姐是要走了吗？我愿意跟小姐回去，从此做牛做马，只要小姐肯给我一口吃食！”
奇怪，明明是这样肮脏的一个人，为什么流出来的眼泪却是晶莹剔透的呢？
宁赐恩耐着性子同她解释，语气里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透彻：“我那里的生活……或许还不如你在这未央河畔。”
一阵微风吹起河畔的柳枝，卷起漫天纯白的柳絮。
叶青姑姑已经派人上前，要将这死缠烂打的小丫头赶走。
“没关系的，小姐！”慌乱之中，小姑娘连连摇头，她苦苦哀求着不肯放手，“我只要一口吃食，一口能让我活下去的吃食，我不在乎别的。小姐可是在顾虑，我没有偷他的包子，我不是小偷！那包子是我自己花银两买的，不过只剩这么一个了……”
后面的话，小姑娘没说，可说到这里也就够了。
众人议论纷纷，这才明白真相。
“小姐，这丫头怪可怜的，您就带她回去吧。您府上那么大，多她一个也不算什么。”人群中，有人开了先例。
……
话都说到这份上，好似宁赐恩再不将这小丫头带回去，就显得过于冷漠无情了。
宁赐恩抬手制止叶青姑姑手下的人，那些人立马不再赶小姑娘走了。
只有叶青姑姑皱眉摇头。
“好啊，我同意了。丫头你再好好想一想，可还愿意？”宁赐恩勾了勾唇角，似乎很好说话。
宁赐恩的本意是想，让小姑娘再深思熟虑一下，却被人会错了意。
小姑娘用一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看着她，连连点头，生怕她拒绝。
宁赐恩叹了一口气，如微风般缱绻：“杨柳轻轻舞，柳絮慢慢飞。从今日起，你不再是乞丐丫头，而是我的贴身婢女柳枝。”
柳枝没有注意到“贴身”这两个字，可叶青姑姑知道。
叶青要想去阻止去什么，她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一心只想活命，若不是命里缘分，可能早就死了的柳枝姐姐，怎么也不会是他们的人。”
这么讲故事的功夫，逢意就吃了大半串葡萄。
堂堂永乐国的三公主殿下，身边的可信之人也就只有两个，说起来倒也真是可悲可叹。
“公主殿下，当年的叶青姑姑呢？”逢意掰下一粒葡萄放进嘴里，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
宁赐恩沉浸在那段回忆之中，她想了想，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叶青姑姑啊……死了吧。”
逢意还来不及震惊，就听湖心凉亭的那头有人高喊：“公主殿下，小逢意，快来吃冰咯！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冰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