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蹊跷
巴水的天突然变冷了，一夜之间，叶府上下挂着白色，
阿离和晚琳到叶府的时候，叶冬已经在门口站着，他身着丧服，束着冠，像是回来的匆忙，没有刮胡子，剑眉星目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叶冬是老太太带大的，大多时候都在老太太身边，偶尔才会去斗兽场转转。
“母亲。”，叶冬双眼发红。
“嗯。”，晚琳奶奶的眼睛也发红。
都说男子流血不流泪，二人走到灵堂的时候，看着面前的棺材，叶冬扑在了晚琳奶奶的怀里，悲伤将他笼罩，他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他边哭边说：“走的时候一切还是好好的，我不应该走的，呜呜呜呜。”，与第一次见面的冷酷不同，现在的他哭的像个孩子。
叶冬是晚琳奶奶的独子，晚琳奶奶不在的日子里，他便一人背靠着老太太的呵护，与这府里别有用心的人周旋，日子久了，见的事情多了，便锻炼出了一副冷漠、强大的样子，但他是在老太太的爱上长大的，所以内心实际上非常柔软。
老太太是他的后盾，他的底线，他平日里表面上再强，再刀枪不入，现如今那底线破了，他便再也绷不住了。
阿离的心里莫名的酸了起来，心上像是有根针，她想起了祖父走的时候，连棺材都没有，阿离都没能给祖父收尸。
阵阵脚步传来，是雪女和叶无忌，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来参加丧礼的人。
雪女与上次见面时候的嚣张跋扈不同，她这次没有找晚琳奶奶的麻烦，虔诚地上去敬了香，来叶家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浸染了悲伤。
晚上丧宴结束的时候，叶冬跪在灵堂中守灵，阿离看到他跪在蒲团上抱着头，说实话，她并不想去理会他的，但是这条命是叶冬给他的，她深呼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叶冬抬起头的时候，阿离的心像是被摄走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场景，男子发丝凌乱，眼泪浸湿的发丝贴在他的洁白的脸庞上，和晚琳奶奶相同的丹凤眼雾气氤氲，双眼皮和卧蚕因为哭过肿地更加明显，红血丝爬上了白色的眼球。
阿离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尤其是那一双红肿的丹凤，每次头疼的时候，脑海里便会出现一潭湖水，这双眼睛像极了湖面上倒映的蒙面男子的眼睛。
两行冰晶从叶冬的眼里滑落，瞬间，阿离觉得柃南所有的梨花都凋谢了，
她不受控制地靠近了他，跪在他的面前，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四目相对之际，阿离轻声安慰：“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间，共安好。”，说罢，她与叶冬一块坐着守灵，再没讲过一句话，安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明明，这是她和叶冬第一次接触，但叶冬给她的感觉的，就像是已经认识了半个世纪。
不知什么时候，阿离睡了过去，她是在叶冬的怀里惊醒的，身上盖着叶冬的衣服，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男子的怀里睡着，这让她羞涩地连连道歉：“叶公子，失礼了。”，
“不碍事。”，叶冬嗓音沙哑无力。
“公子一夜未合眼么？”，阿离担心地问道。
叶冬双眼无神，强撑着，不知他这一夜心里都想了什么，脸上再找不到昨日的一丝丝脆弱，冰冷的面具再次戴了上去。
阿离最能懂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担心叶冬的身子会受不住，叨扰了两句，让叶冬稍作休息，见他没有反应，便让门外的小厮给她指路，去了厨房。
“阿离！”，途中阿离碰到了小白，他似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身体。
“小白，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
阿离疑惑地挠了挠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看小白，又看了看厨房的方向，见小白不说话，便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便被小白叫住了。
“阿离，你同叶冬关系很好吗？”，小白今天让阿里觉得十分奇怪。
“他救过我。”，
“你昨晚…同叶冬…在一起吗？”，小白支支吾吾道。
“对啊。”，阿离点了点头。
“不同你说了，小白，我要去给叶冬煮碗热汤喝。”，
阿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小白一人在原地，死死咬着嘴唇，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厨房里，阿离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叶冬的外衣，她怕把叶冬的衣服弄脏了，便脱了下来。
放好衣服后，随即拿了5条鲫鱼，用油爆炒过后，加了些葱姜蒜细盐，枸杞，在汤块出锅时，下入了豆腐，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鲫鱼汤出锅了。
阿离回去的时候，看见小白还在原来的位置，奇怪地问道：“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小白不理阿离，只是点了点头，但看到阿离要端着汤去找叶冬，他又没忍住开口：
“你刚才穿的衣服呢？”，
“什么衣服？”，
“叶冬的衣服。”，
“哦！对！我忘在了厨房里！”，阿离转身要回去拿衣服，不曾想小白拉住了阿离的手，说道：“你别去，我去！汤也我去送，你以后能不能不穿别的男…别人的衣裳？”，小白顿了顿，本想说的那句“你能不能别穿别的男人的衣服”，终究是说成了：“你能不能以后不穿别人的衣裳？”，
“你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
“你等等我，我去拿衣裳，再同你一起去送汤，我也担心叶冬。”，小白认真地说道。
虽然阿离不相信小白这个梁城来的逃婚娇公子会这么好心，但是看他今天反常的样子，怕自己不顺了他的心，他过会看到自己还要作什么幺蛾子，便端着汤，去一边的亭子里等小白。
阿离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巴水最大的家族，她来巴水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色彩——绿色的荷叶，青色的水草，水里头还冒着泡泡，看来这是一个活水生态系统。
“原来叶府的鲫鱼都是自己养的呀~”，阿离看着湖里欢快游泳的小鲫鱼，感觉到了一点放松，于是便把自己从叶府厨房顺出来的藏在袖子里的迷你南瓜掰了开来，拿里头的籽喂叶府湖里的小鲫鱼。
阿离一边喂一边等小白，小白还没过来，府里的丫鬟倒极速踱步而来：“小姐，不可以往湖里扔东西。”，丫鬟着急道。
“为何不可？”，
“这湖里的鱼是夫人养的宝贝，夫人爱喝鲫鱼汤，巴水本就难养鲫鱼，若是里头的鱼不小心死了，夫人又要责怪起来，我们又得遭殃。”，丫鬟害怕地解释道。
“又？这池子里这么多鱼，就算少了几条，你们夫人也能喝到鱼汤，她怎么可能发现少了，还要责备你们，况且，我扔的是南瓜子，又不是什么毒物，你不必担心？”，阿离笑道，觉得这丫鬟大惊小怪。
“老太太还没走的时候，夫人为了敬孝心，特意养了这一池的鲫鱼，给老太太养身子，有一次，想必是那日池子地下的火匠给鱼池烧水没控好温度，水凉了，由于鲫鱼只能在15c到25c生存，池子里的鱼不适应水温，十几条翻了肚子，我们便将鱼捞上来，偷摸藏来自己烤了吃了，可夫人不知怎么地就发现了，把我们几个人打了，罚了月钱，还让我们守着这湖。小姐，您可别为难我，换个地方玩去，现在老太太走了，府里都是夫人说了算，若是再被发现湖里的鱼有什么闪失，奴婢下场可惨了。”，丫鬟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行行行，我不玩便是了。”，
“谢谢小姐体谅。”，府里的奴婢欠了欠身。
“这雪女怎地这般小家子气，几条鱼都要为难你们。”，说罢便不等小白了，转头往灵堂的方向走去。
“鲫鱼碾成浆，炖南瓜凉凉，三斤八两，脾胃健康，但若多放，小心肚子胀，肚子胀…”，阿离边走边念在南蛮和小怡一起做菜时编的食谱，想着等头七过了，回到斗兽场的时候，把雪女最爱的鲫鱼都捞走，给晚琳奶奶报她的夺夫之仇，她幻象着几人在斗兽场看着萌兽，喝着南瓜鲫鱼汤，美滋滋啊。
“小心肚子胀~肚子胀~”，阿离想着想着，嘴里的口水流了出来，没注意身旁出现的小白。
“阿离，你说什么肚子胀，在想什么坏事呢？”，小白突然出现，把阿离吓了一大跳。
“我没说，我没说肚子涨，我没想拿她的南瓜和鲫鱼。”，阿离被小白吓地胡言乱语。
突然，阿离顿住了——“肚子胀！”，她轻声一惊，把手里的汤放到小白的怀里，折回了湖边，奔向刚才的小丫鬟。
“我问你，雪女给老太太喝了多久的鲫鱼汤？”，阿离找到丫鬟，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严肃地问道。
丫鬟被阿离的举动吓到，一时失语。
“你回答我！”，阿离的双眼死死地看着丫鬟，样子像是要吃人。
“大约是半载…这湖里的鱼便是这半年里开始养的。”，丫鬟害怕地回答道，
“雪女每次炖汤，里面都会放些什么？”，
“有时放南瓜，有时放冬瓜…”，
“放多少？”，
“老太太嚼不动东西，夫人都是把十几个南瓜或者冬瓜碾成汁水代替了水当汤水，小姐，你为何问这些？”，
阿离震惊，她想起先前和晚琳奶奶一同拜访老太太那会儿，老太太将冰印交给自己，靠近之时，老太太的肚子涨的很大，她先前并未放在心上，只认为是老太太刚吃完饭，但现在看来，事有蹊跷。
“我今日问你之事，你切不可和任何人说起，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阿离嘱咐丫鬟。
丫鬟紧张地点了点头。
见丫鬟答应自己，阿离才放心地去找叶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