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莫玄他，是不会如此说话的。
神界之乱并未在短时间内停止，竟隐隐愈演愈烈。
一切，或许真的如余生猜测的那般。
但后来，她已无暇多想。
距那日余生开始胡思乱想后已然近十载。这十年里，莫玄都是游走于人界各处，似想要学会悲悯众生。
可事与愿违，苍生于魔界之主而言本就是禁忌，更何况悲悯这样的情绪。
又是走过一处还算安泰的小城时，莫玄收到一则消息。
前日神界又是一番大战，刑天被战神砍去头颅，由神堕魔。
莫玄站在城门外，望着天际落日，神色微沉。
……堕魔。
这可不太妙。
刑天堕魔，便是魔族，不再为神。若他还是执意要对付神界，那便成了魔族与神族的争斗。
随即，莫玄便命众魔查探刑天下落。
不过三日，噬魂魔传来消息，在人界的一处国度都城发现刑天踪迹。
纵使莫玄再不愿多管闲事，此次也非得走一趟不可。
毕竟，能阻刑天之人想来也只有他这个魔主了。
一切，好似并不简单。
莫玄顺着噬魂魔传来的消息到了那座都城。可那都城里已空无一人，弥漫着一股骇人的死寂。
余生跟在莫玄身后，扫视着周遭安静的街道，心头渐渐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莫玄眉头紧皱，似耐心告罄，用魔力将声音散至整座城：“刑天，给本座出来。”
等候了片刻，周遭毫无动静，莫玄神识扩散，并未再此地发现刑天的踪迹，甚至连一个人的踪迹都未曾发现。
莫玄眉间皱的更紧，余生见状了然。倏尔，她眼眸微睁，忙道：“莫玄，你赶紧查探一下此地是否有阵法痕迹！”
也怪莫玄太过厉害，以至于这数万年她过得太安逸，现在竟连“谨慎”二字都忘了。
可惜，无论她多么着急或是高喊，莫玄都听不见。
沉寂良久，莫玄似也想到这里，抬眸间便准备探查其他痕迹。
白光大盛，但却是恰在同一瞬间，地面忽现黑色大阵，旋即黑气自阵中而起。刹那间，黑气盛起，从四面八方吸来无数死魂。
余生惊愣。
好眼熟的场景……
阵法现，黑气出，死魂入，余生愣愣看向脚下，又抬眸望向四周。
此刻，一个巨大的阵法在他们脚下，几乎占满整座都城。而这阵法纹路也是别样熟悉。
这是——
祭魔阵。
全因莫玄，余生现在对祭魔阵已然熟知，思及祭魔阵阵起之由，她猛然扭头看向莫玄。
他是魔界之主，自然比谁都清楚这阵法。只见莫玄淡淡一笑，嘴角弧度带着无尽嘲意：“原来，这般多的人想要本座这条命啊……”
余生心上一疼。
这数万年，魔界安定，虽谈不上所谓什么盛世，但较之其他五界，魔界俨然成为最繁荣昌盛的存在。
还没有莫玄时的魔界，混乱无主，每日自相残杀，他界侵扰，神界蔑视。她是亲眼瞧着莫玄如何为魔界一步一步规划，也是亲眼瞧着莫玄如何将魔界发展成如今无人敢犯的。
如今之魔界，便是神界也得高看，也不敢随意欺凌。诚如十年前西王母见着莫玄时的态度一般，便是神界天帝见着莫玄都不敢造次。
可现在，那些被莫玄护在羽翼之下的魔族，被莫玄保着数万年安宁的魔族，竟要诛灭他？
“莫玄，快走！”余生声嘶力竭，想拉着莫玄赶紧跑，可怎么也碰不到人。
许多事想通不过刹那间。莫玄微微眯眼，危险的看着地上这巨大的阵法。
“噬魂魔，为了本座这条命，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莫玄勾着唇角，也不知是在笑谁。
祭魔阵耗费魂魄之多难以折算，而且献祭的魂魄越多，威力越大。而想杀魔界之主所需的魂魄只多不少，若想短时间内准备那么多魂魄，至少得屠尽其余四界所有生灵。
显然，这并不可能。
那么，便只剩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并非短时间内准备的。
这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且还准备至少上万年的诛灭之法。
“本座竟不知，你们居然早就想着要本座这条命？”莫玄淡淡抬眸，视线扫过漫天涌入的死魂，冷冷笑道：“噬魂魔，你可千万，别让本座抓住。”
“我们能不能先走啊？！”余生在一旁急的跳脚。
莫玄似乎终于想通，已然开始动作，想离开此地。只可惜，既然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诛灭之策，那他岂有这般容易逃脱。
黑气罩人，白光大盛与之相抗，但莫玄却是一步都挪不得。
余生急道：“这怎么出不去啊？祭魔阵能困人吗？”她记得自己当初在阵中时，分明很容易便被莫玄给带出去了啊？
死魂渐少，阵法将成。
“怎么办？”余生急红了眼，“莫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
白光势微，莫玄被困阵中，脸色隐隐泛白，已然动弹不得。
余生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
一定有办法的。
她凝神看向周遭，黑气重重环绕已然看不见外界模样，阵中隐隐无形威压，连她似乎都受到了压制，紫府有些动荡。
脑中思绪微乱，她想起自己被困于祭魔阵中时，是黑气缠住手脚，还仙力、修为尽失。
而如今，莫玄没有被捆住，但是有周遭这黑气凝结的“牢笼”，实则比那缠住手脚更严重。这阵法又会压制修为，那……
她如梦初醒。所以，自阵法启动时，莫玄便已然被这黑气“牢笼”捆住，也已经魔力全无，后来的每一次挣扎，莫玄都是用的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子。
当初她是被莫玄救出祭魔阵的，那么祭魔阵的脱困之法，只能靠阵法之外？
只要修为足够高，且在阵法之外，便可救人脱困。
靠别人？
余生心上骤冷，她抬头看向死魂涌来的各个方向，黑气四散，但她依稀看见这座都城之上的禁制结界。
那些人……竟还做到了这一步？！
阵中之人无法可出，阵外之人难以进入。
余生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
心间一点一点的冷却，她眼眸泛红，是惊人的血意：“莫玄，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
渺茫希冀支撑着她，额间隐隐漫上血红之气，似随时都要崩溃一般。她连连哽声：“我知道的，莫玄。纵使你修为全无，你肯定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叫人来救你的，我知道你有的。”
“会有人希望你活着的，你试试吧。”余生泪流满面，分明眼前人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可她还是无用的苦苦哀求：“莫玄，真的会有人希望你活着的。幽影，非天，炎魔，还有战神殿下，他们都会希望你活着的，你试试好不好……”
哭诉声散于虚无，无人听闻。
死魂献祭结束，阵起。
无形威压自天而降，莫玄闷哼一声，嘴角渗出点点血痕。
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弥漫鼻间，余生心神大恸：“对不起，对不起……莫玄，我救不了你……”
她靠近莫玄，缓缓抬手，指尖颤的厉害。她想碰他却又不敢碰他，“对不起莫玄，我太弱了，我救不了你……对不起，我太弱了……”
泪落无声，她举着双手不敢再近，如今的她分明都碰不到莫玄，但她还是怕极。
今日的莫玄着一身白衣，那布满衣间的腥红血色，直刺上余生心尖，也晕染了她的双眸。
“莫玄，我们……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她的声音无端轻盈，语气却似藏着无尽寒意，莫名骇人。
莫玄眼眸微动，竟缓缓低头，垂眸看她。
余生微微勾唇，扬着笑意回望。
须臾，莫玄唇间轻启：“好。”
血色自阵中蔓延开来，余生眼眸闪过血光，嘴角含笑，杀意尽显。
“叮铃铃~”
铃声悠扬，似自虚空边际而来，余生杀意微滞。
莫玄恍若未觉，柔声道：“余生，待将他们都诛灭后，我们便回蓬莱。”
“叮铃铃~”
铃声涤荡，余生双眸一颤。
“余生？”莫玄疑惑出声。
余生缓缓抬眸，血光隐去，血色散尽。
莫玄眉头一皱：“怎么了？”
“没事。”余生摇摇头，苦涩一笑：“我就是突然想起……”
“嗯？”莫玄微微俯身。
余生定定的望着他，笑的酸涩：“莫玄他，是不会如此说话的。”
莫玄神色一僵。
“叮铃铃~”
腰间银鎏金铃轻晃——
一扬，为唤；二涤，初醒；三鸣，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