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确是玄女昔日住地。
穿过三株幽林，便是一众连绵山川，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
甫一进入此地，余生还未来得及感慨和震撼，便只觉身体一重，对周遭的感知也无限弱了下来。
莫玄一直背着余生，对余生的异样感知的一清二楚。他眉头微皱，扭头道：“如何？”
余生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动作，却是毫无任何反应，一点仙力也没有。
她长声一叹：“看来是没修为了。”
莫玄宽慰道：“无事，有吾在。”
“嗯。”余生收手重新搂上莫玄脖颈，轻松道：“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莫玄嘴角微扬，将背上的人稳了稳，随后提步踏入昆仑墟。
昆仑墟中，日月不现，较之三株幽林更添灰暗，伴着寒风阵阵，实在阴冷异常，加上那时不时的风啸哭嚎，竟比地界九幽都更为骇人。
“此地当真是……昆仑？”一路走过，余生终是没忍住的迟疑着开口。
“嗯。”莫玄低声答道。
余生唏嘘一叹。曾经孕育一方生灵，神泽无限的上古神山，竟变成这般模样……
越过几座高山之后，莫玄便带着余生到了昆仑之巅。而余生，也在那里看见了莫玄口中所说的琼楼玉宇。
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传说中的昆仑山三角：阆风巅，玄圃堂，昆仑宫。
昆仑宫所处正东，其上有一城，曰：天墉。
天墉城上安置了金台五所，玉楼十二所。即便整个昆仑已幽暗侵袭，那天墉城之上也依旧难掩恢弘。
“这是……”余生望着那昔日仙府，愣愣开口。
莫玄将余生放下，视线落向昆仑宫那方，启唇道：“五城十二楼。”
昆仑五城十二楼，余生曾在古籍中看到过记载：……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精之阙光。
可如今见着，却已是这般萧索、黯淡之光景。
她好奇道：“往昔，它们是何种模样？”
方问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按着莫玄描述的风格，她怕是什么都听不出来了。
可她又深觉实在太过可惜，未曾瞧过这五城十二楼的盛景。
正遗憾间，却听得莫玄缓缓出声：“碧玉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锦云烛日，朱霞九光。”
余生眼眸一亮，又是惊喜，又是满足。
而莫玄的声音还在继续：“昆仑上通璇玑，元气流布，五常玉衡。理九天而调阴阳，品物群生，稀奇特出，皆在于此。”他言语微顿，侧首看向余生，道：“吾，便是出于此。”
“你出自昆仑？”余生惊愣不已。
“昆仑确是吾诞生之地。”莫玄认真点头，毫无玩笑之意。
“你先等我捋捋。”余生捂着脑袋，皱眉念叨道：“你是天地浊气而生，由魔气凝聚，怎么和昆仑扯上关系了？”
莫玄无奈摇头，语气不满：“吾曾同你所言，你便忘的一干二净？”
“……”余生神色微滞，仔细回想着莫玄同她说过的话。
东极归墟，西极昆仑墟。归墟是虚之尽头，不见不寻，谓之终；昆仑墟是实之尽头，可见可寻，谓之始 。
“……谓之始。”余生垂首呢喃。
闻言，莫玄微微扬唇：“非朽木，尚可雕。”
余生恍然大悟，抬眸道：“昆仑上通璇玑，元气流布，五常玉衡。理九天而调阴阳……是以，品物群生，稀奇特出……谓之始。”
昆仑乃万物诞生之始，并非因神泽萦绕，而只会有神。
想通之后，余生微微一叹。
……是她狭隘了。
莫玄赞同似的点点头，又道：“昆仑墟，本就不同于旁的地方，否则，吾亦不会将魔族封印于此。”
余生愣愣，不知此言究竟何意。
莫玄垂眸瞧着余生，定定道：“世间，唯有昆仑墟，可容下魔族。”
余生疑道：“昔日魔界？”
莫玄轻笑：“魔界怎可能能封印住魔族？”
“哦……”余生了然。封印魔族并非只是简单的需要一个地方，也非是简单的需要一个能容下魔族的地方，还有最重要的可成功设下封印大阵的条件。
她自昆仑之巅俯瞰整个昆仑之境，抬手指着它们道：“这些地方你都已经找遍了？五城十二楼也寻了？”
这话头跳得太快，莫玄反应一瞬才点点头，道：“嗯。”
余生奇道：“毫无皂殇踪迹？”
“嗯。”
沉吟片刻后，余生蹙眉道：“会不会……她现在本就不在昆仑？”
莫玄也是眉头紧皱。若真是这般，三界之大，要真的一寻，他也是需要时间的，可若是在他离开期间，玄鸟却来了昆仑，那……
显然余生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思索道：“若是我们先在昆仑附近找找，你能及时感知到，或者及时回来吗？”
“可。”莫玄颔首。
“那好。”余生双手一拍，一锤定音，道：“那我们接下来先寻一遍昆仑附近。”
莫玄依旧眉头紧皱，半分不见松快。
余生狐疑道：“怎么了？”
“吾……”莫玄脸色不太好，沉声道：“吾从未陷入如此被动之境地。”
余生：“……”
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莫玄神色不满：“若非思虑苍生，吾不会如此束手束脚。”
余生微怔。事实的确如此，以莫玄之能他若不顾虑昆仑，不顾虑封印，早便寻遍三界将人给抓了出来。
而且，他乃魔界尊主，本可以无须管这所有的一切，任己逍遥，不受任何约束，如今却给了自己如此枷锁。
她有些怔然，忽地道：“我一直想问，为何你那般在意苍生？”
古籍记载，魔族因世间万恶而成，更是嗜杀成性。而莫玄又是天地浊气而生，因魔气而化形，既如此，身为魔界尊主的他为何却眷顾苍生呢？
而且他的眷顾，不是神明的悲悯与守护，而是就像任务一般，因为是任务所以要完成。
百年前她便有过这般想法，如今依旧，甚至更好奇。
莫玄似有所觉，忽地轻哼：“因吾是魔主，你才有此一问？”他眸色微凉，反问：“魔主便不得眷顾苍生？”
余生心上一滞。她仰着头愣愣的望着莫玄深邃的眼眸，心绪难宁。
是啊！魔主便不能眷顾苍生吗？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非是何身份，便只得行何事。
她这般直接将一人盖棺定论，实在——
狭隘。
亏得她曾经还说过什么“这世上，没有谁本该如何，也没有谁本不该如何”这样的话，属实不配。
“抱歉，是我狭隘了……”她缓缓垂眸，老实承认错误。
阵阵阴风袭来，虽带着无尽寒意，却是吹散了那丝莫名的沉闷气息。
莫玄垂首看着眼前莫名忏悔失落的余生，无声勾了勾唇。
……这人好似，长成了让他极为欢喜的模样。
须臾，他轻声一叹，缓缓道：“吾曾应过一人。”
余生抬眸。
莫玄极浅一笑，直直对上余生双眸，淡淡道：“吾曾应她，护佑苍生，无论何时。”
余生眼眸轻轻一颤，福至心灵。
“战神？”
“是。”莫玄点头。他扭头望向昆仑某一角，眼眸沉沉，道：“吾离开昆仑时，她教予吾无论何时都要眷顾苍生。”
“教予？”余生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莫玄未多解释，而是道：“她教予，但吾未曾学会，也不愿学。”
……未曾学会？也不愿学？
余生不明就里。不会做、不愿做，最后却做到了，还做的不错？
莫玄似有所觉，他神色淡然，嘴上强调道：“不过，吾应了她做到此事，也仅此而已。”
余生暗叹。原来是这样的逻辑？估摸着这世间，也就莫玄会如此……
她顺着莫玄的视线看去，是昆仑山三角之一。
“那是？”
莫玄道：“昆仑正北，阆风巅。”
“哦。”余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看阆风巅，又看看莫玄，猜测道：“你以前……住在阆风巅？”
“住过。”莫玄言简意赅。
余生挑挑眉，眼眸转了转，迟疑道：“那里不会是……战神殿下的居所吧？”
莫玄收回视线，微微勾唇，不知是想起故人还是在欣慰余生聪颖，轻快道：“确是玄女昔日住地。”
“……”
余生咬了咬腮，她就不该多嘴说这么一句。
虽然不想承认，也很莫名其妙；但不得不说，她在这一瞬间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太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