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婴儿的头颅
临近过年，山里养的鸡，长大的都被别人买走了，剩下的老母鸡和鸡仔与那只凶猛的雄鸡，父亲全部担回了家里养。
这里的气温有时候早中晚温差很大，一天就像三个季节，有时两天之间更是断崖式的降温，也许昨天中午还可以穿着一件薄上衣衣，今天一早就需要穿棉服了。
“晨晨！晨晨！快点出来！”哥哥的声音从隔壁的堂叔家后院传过来。
我站起来：“安安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外面有点冷！”
“嗯！姐姐你要去哪里？”安安看向我：“姐姐是要出去玩吗？我不可以去吗？”
我看向安安：“姐姐很快回来！也不知道哥哥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晨晨！堂叔家的狗带回来一个人头！”哥哥的脑袋出现在厨房那边已封上的门上：“晨晨你怎么还不过来！我们家大黄边在看！你快点过来帮忙把我们家的狗带回去！”
“哥！哥！拉住我们家大黄！”我急忙跑出去，大黄狗如果真的沾了人肉，肯定是不能养的，以父亲的脾气，肯定会杀了大黄狗的。
我跑到堂叔的后院，哥哥和他的两个平时一起玩的小朋友正在对着堂叔院后的一个洞口指指点点。
“哥哥！我们家大黄狗呢？”我走过去拍了哥哥一下。
“晨晨！能不能别拍我！你想吓死哥哥吗？”哥哥看了我一眼：“我们家的狗被我打跑了，不过大黄也只是看着堂叔家的狗，没有下嘴！”
“啊！什么下嘴！”我看向他们几个：“你们在看什么呀！我哥哥说堂叔家的狗带个人头回来，你们这是在观赏人头！？”
“你过来看看，这个洞口是不是一个人头，那只狗正在咬人头上的肉吃呢！”一个小孩看向我：“都咬没皮了！”
我走过去往洞里一看，确实是，我感到有点恶心，那应该是一个小孩的头吧，已经没有了皮肉，血淋淋的红色，只看到一点碎肉和头骨，五官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这条狗了咬来吃了，还是这条狗咬回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我回头看了哥哥一眼：“这个应该是伯爷爷挖来存放地瓜的洞，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们本来是在上面的玉米地里玩的！”一个小孩子指着上面的玉米地：“后来看到这只狗咬着一个人头过来，我们就跟着下来了！”
“这只狗是从后山那边过来的？”我看着哥哥：“你们应该叫大人来弄走这个人头！这是个婴儿的头，也许是从医院那里咬来的，也许是从后山那里咬来的！你们看到这个不害怕吗？”
“晨晨你不是也没有害怕吗？”一个小孩子说道：“我们是男孩子，更不会觉得害怕！”
“哥哥！去敲伯爷爷的门！告诉他这里的事情！”
“好吧！刚才我们已经敲过伯爷爷的门了，他没有出来，我再去看看伯爷爷在不在家里！”哥哥走过去拍了拍伯爷爷的厨房后门。
“你们这些小孩子在干嘛呢！刚才已经拍了几次门了，再拍我可要揍人了啊！”祖父的同胞哥哥打开门走了出来：“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
“伯爷爷！您过来这里看看！”我指向那个有人头的洞口：“您家的狗在那里吃一个人头！”
“啊！这个狗东西！又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次非剁了它不可！”伯爷爷提起门边的扁担走了过来。
我和哥哥还有那两个小孩立马闪开让到一边。
“狗东西！”伯爷爷用扁担把那条狗赶了出来。
那条狗窜了出来，怎么形容这条狗呢！这狗真的很瘦，我们家养了十五年的虎妞要老死了都没有这条狗瘦，这条狗是瘦到皮毛骨了，而且弓着身体，夹着尾巴，皮毛稀少还脏兮兮的，它一窜出来就往上面的玉米地跳上去，往后山那边去了。
伯爷爷骂骂咧咧的，转身回屋里拿了一个破烂的布袋，走到那个洞口前，用扁担把那个小人头弄出来装在布袋里，又骂骂咧咧的走到上面的玉米地，也往后山去了。
我看了看哥哥：“看！叫大人就解决问题了！你们还看！该回家了！”
“宁宁！我回家了！明天再出来玩！”一个小孩向前走，又回过头来：“你们不回家吗？”
我走了过去：“回家！在这里干嘛呢！血淋淋的人头，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围观！”
“我们……”
我跑回家里，胸口有些闷，前几天刚在镇政府后面小树下看到包裹里的婴儿尸身，现在又看到被狗撕咬的鲜血淋漓的婴儿头颅，让我更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人性！什么是人性！也许每个人的标杆都不一样吧！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的认知行事，在每一个人自己的认知里，也许都认为自己做的没有错。
“晨晨！刚才妈妈听到伯爷爷骂骂咧咧的！是你哥哥又调皮捣蛋了吗？”我刚跑进厨房，母亲就从厨房后门开门走进来：“妈妈刚才在后面的地里剪柊叶！听到伯爷爷的骂咧咧的声音了！”
“妈妈！哥哥刚才在伯爷爷的后院，哥哥还叫姐姐过去呢！”安安跑向母亲：“妈妈摘了这么多的叶子啊！”
“嗯！安安去火盘那边坐着玩，那边不冷！”母亲把那一捆叶子放在架子上，拉过安安：“先烤一下火，等下再去洗这些柊叶！这天气变得太快了，早知道今天这么冷，我前几天就把叶子都剪下来洗干净晾干了！”
母亲和安安在火盘边坐下，向我招了招手：“晨晨！过来和妈妈讲你哥哥到底是怎么回家？！叫你去干嘛？你伯爷爷在骂谁！？”
我走到母亲身边坐了下来：“妈妈！是伯爷爷家的狗叼回来一个婴儿的头躲在地瓜洞里吃！哥哥和他的两个同学发现的，告诉了伯爷爷！伯爷爷没有骂我们！伯爷爷骂的是那条狗！”
“哦！怪不得！妈妈远远的看到伯爷爷往后山那边去了！”母亲舒了一口气：“不是宁宁调皮捣蛋就好！”
“妈妈！”我看着母亲，又看了一眼妹妹：“刚才那个婴儿的头！有血有肉，为什么会被狗咬成那个样子？”
“姐姐！婴儿的头？”
“哎！后面的那个后山，医院里洗产的引产的，或者婴儿死亡的，都会丢在后山的山脚下，有时候丢进山洞里，有时候塞进石缝里！狗太饿了拉出来吃也是有可能的！”
“妈妈！安安害怕！”
“安安别怕！我们既然生活在这里！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会遇见的，见多次了就不会害怕了！”母亲摸了摸安安的头：“妈妈遇见过几次了，那些人把死婴一丢就走了！”
“妈妈！那些婴儿的母亲！为什么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她们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就算死了，被狗和其它动物撕咬扯断脖子，会是什么感觉！？”我看向母亲：“挖个坑埋了，真的不可以吗？为什么要让婴儿们赤裸着身体待在那种地方，还被动物撕咬成那个样子！大人们认为对的事情，就真的是对的吗！老人们传下来的习俗，就都是对的吗！如果是一些不好的习俗，为什么要遵从，书里面有写，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人这么聪慧，应该是能分辨出哪些是文明的，哪是陋习吧！人不应该是很文明的吗？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那他们对别人更不可能好到哪去！”
“晨晨啊！这个世上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认为对的事情，任何人是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的！”母亲看向我：“做好自己就好！凭良心做事，别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也管不了！就比如你爸爸吧！妈妈和你爸爸说抽烟不好！特别是边抽烟边喝酒更不好！对身体健康有影响！你爸爸听了吗？他还是照样抽烟喝酒！你爸爸难道不知道抽烟喝酒伤肝伤肺吗？但他还是照样抽烟喝酒！而且呀！烟盒上还写着抽烟有害健康呢！人们还不是烟草照种，烟草公司照做，抽烟喝酒的照样抽烟喝酒！所以啊！别管别人！管好自己就行了！”
“妈妈！妈妈说的对！以后安安才不会去管别人呢！”
“是啊！别人要自己一心要找死！无论怎么拉！应该是拉不上来的吧！”我看了看母亲：“书里面写的，自因自果还自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这善与恶，在人心里也许也是不同的的吧！”
“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分这个善恶！妈妈只是凭良心做事而已！”
“妈妈！安安以后也凭良心做事！”
“良心吗！？”我低声说道：“如何定义良心呢？！那些不要自己孩子的父亲母亲，那些强迫别人流产的人，他们会认为自己没有良心吗？那些婴儿们会认为他们的父母亲有良心吗？”
“这个……晨晨！你今天不去找丽丽玩吗？不去的话，就陪着你妹妹在这里烤火！”母亲看向我：“妈妈要去洗柊叶了！要包粽子了！”
母亲摸了摸安安的头站了起来：“洗干净了还要凉干的，今天真冷！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升温变暖和点！”
我看向母亲：妈妈这是转移话题了！其实我没有向母亲说出我看到那个婴儿血淋淋的头颅时的内心想法，因为我觉得那个婴儿在被狗咬肉吃时，应该是活着的，因为那个婴儿的头颅上还有鲜血。
我想：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把活生生的婴儿丢在后山里，那个人还算不算得上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