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难过

    班里坐着六十多名新学生，安安静静听牛老师安排入学的各项事宜，安排完后是一小段演讲，个别女生听着暗暗吐舌头，男生们的反应还算平和。

    接着是排座位、分小组、选班干部——班长、学习委员、卫生委员、体育委员、宣传委员、团支部书记、小组长，说是选，实际上是牛老师根据入学考试和中考分数事先确定的，不过牛老师强调，这些班干部都是临时的，等开学一段时间后根据表现在进行调整。接下来，牛老师要求每位同学准备三十秒钟的自我介绍演讲。虽然每个人演讲时间很短，但是人数多，所有同学自我介绍完了，也用了差不多一节课。

    班里的同学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午子除了自己，其他同学的名字几乎一个也没记住，他想，慢慢认识吧，午子也没轮上当班干部，哪怕是选了十个小组长也没有他的份儿，估计是入校考试成绩不怎么样。他又想，无所谓，不当就不当，也许以后会有机会的。

    再接下来，就是打扫教室卫生，活不多，主要是清理干净自己的座位周围就可以了，牛老师说，高中各班没有卫生区，教室以外的地方都有学校雇下的专职清洁工负责清理卫生，这件事在参观学校的时候午子就注意到了，真大牌！不像之前上初中的时候，每天早上下午都要去打扫教室、卫生区什么的那么麻烦了。

    然后就是领取新书，午子也被派去搬书，他很卖力，搬得多，走得快，来回的次数也多，他可有的是力气，不在乎多干点活。领到新书，随手翻了几本，午子就感觉到压力了，比较起来，初中的书光从外观上看，和手里的书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眼前课本的大小、数量、厚度，都超过初中的很多了，想必知识难度就更没有可比性了，照牛老师的话说，数、理、化三科的难度就是初中的五倍，想必不是乱说的。不过牛老师也说了，尽管知识难度提高了很多，但是同学们的智商也增长了不少（午子没感觉到这点），而且各科老师都会用心教大家的（这点午子相信），所以牛老师相信大家都能学好的（这句是安慰午子的），午子听了牛老师的话很受用，难就难吧，已经没有退路了，硬着头皮往前拱吧，爸妈早就把牛皮吹出去了，他们说痛快了，把压力全都留给午子自己了。

    后来的一个星期，午子才知道什么叫苦，什么叫累，他也知道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军训！第一天，站军姿，第二天，转体训练，第三天，齐步走，第四天，齐步跑，第五天，合成，喊口号。每天还有专训——练军体操。第六天，合操，预演。第七天，正式汇报表演比赛。一套全流程下来，午子的脸晒黑了，体重减了好几斤，被教官训斥了五六次，被教官揣过两次，被罚跑过一次，但是也认识了班里的几乎全部同学，他们的名字、长相、个头、相貌、个性特点、本地或外地、住校或走读，都记在脑子里了，尝到了苦是什么滋味，累是什么感觉。

    先说苦，大太阳底下一站就是一个小时，头不能偏，身不能歪，脚不能移，痒了不能挠，汗水流到眼里只能眨一眨硬忍着刺痛，小虫子落到脸上爬着也只能皱皱眉头，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冲击血管时的波动。忍着，坚持着，有的同学撑不住晕倒了，场边有救护车，紧急处理一下，问题不大。但是有个别同学第三天就缺席了，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午子心里有点看不起那些轻易就放弃的同学。

    转体训练的时候，午子的反应非常敏捷，备受教官欣赏，他还被请到队伍前面当作样板，给同学们示范，午子有点满足感和自豪感。

    齐步走的时候，午子表现也很优秀，被教官指定为小队长，负责四个女生和五个男生的动作训练，既能发号施令，又能偶尔偷个小懒。

    齐步跑训练的时候，午子又升任中队长了，管理着班里一半的同学，不仅要示范动作，还要帮助“后进生”及时纠正姿势，直接向队长汇报训练情况，中午都能和队长一起共进午餐吃小灶了，一起商量改进方案。

    等到合操训练的时候，午子已经是全班的大队长兼领队员了，整场表演都在队伍的最前面，那份荣耀、那份骄傲达到顶峰。

    最后，汇报表演比赛完了，他们班获得年级第一，那可是十几个班里的第一啊！厉害了！午子成了班里的榜样，军训完美收官，牛老师当时还流露出珍贵的笑容，在校领导面前、在其他班主任面前放射出满足、自豪的光芒。大校长还亲自给午子颁发了奖杯，午子也在全年级同学的众目睽睽下展示了一番，那些军训过程中的苦和累一扫而光。

    回到教室，牛老师又在全班面前夸赞了午子，并且直接正式任命“午阅同学”担任本班的体育委员，负责一切教室以外活动的集合、整队、组织、汇报工作。午子的被军训时晒黑的脸红了又红，还有点不好意思呢，觉得这个班干部到手的有点太容易了些，当然，心里还是特别激动和满足的，毕竟是班里第一个正式确定的班干部，觉得牛老师简直就是一个大伯乐，慧眼识珠，让午子一开始就能崭露头角、树立高大形象。

    开学前的一系列程序让午子应接不暇，白天在学校累一天，晚上回家后累得吃完饭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就又接着去学校，忙忙碌碌的，总算忙累到军训完毕，赶上周末休息两天，周六一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周日早上醒来后，午子才发现，最近好长一段日子都没有正儿八经想一想褚祎了，觉得很内疚，对不起褚祎，照午子的想法，他没想褚祎的时候，褚祎也没有去想他，就会失去两个人心念相通的默契，就会丢掉了互相珍惜的灵气，那真是罪过！

    于是，他早上吃完饭，就骑着自行车朝学校的方向不快不慢地蹬着，在学校附近的一些小区漫无目的地溜达着，因为褚祎曾说过他家就住在学校附近，但是没有说具体的小区名字。他指望着能和褚祎有一个“偶遇”。然而，“偶遇”没有出现，不过午子也没有失望，这很正常，哪儿能那么巧，再说，开学了有的是机会见面，到时候再把落下的“想念”加倍补偿上。

    到了下午，他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动不动，把自打开始见到褚祎到现在的所有细节全部回忆了一遍，仔细品味了一番，心里才算是平静了，才觉得能对得起褚祎了，才算是把魂儿抓回来，插放到最近有点膨胀得躯壳里。

    总算正式开课了，上了一周的课，九门功课听了一圈，午子就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高中”了，什么叫“听天书”了。

    上课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坐过山车，一会儿缓慢地爬上去，另一会儿急速地滑下来，几上几下就让午子失去了学习的方向，那简直是太难了！数学、物理、化学纯粹是“天书”级别，政治、历史、地理是“古书”级别，语文、英语、生物是“外星语言”的样子。上午五节课，下午五节课，晚上两节晚自习，课间休息八分钟，上午课间操二十五分钟，下午大课间休息三十分钟，一天的课上下来，午子云山雾罩，晕头转向。各科老师走马灯似的一个来了，一个去了，自己的大脑始终无法控制，切换不过来，上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下一个问题就来了，上一顿还没有消化完成，下一顿又塞进肚子里了，吃得不顺利，转的不利索。“体育委员”的荣耀，第二天就荡然无存了。

    一周下来，感觉到只有体育课才能轻松应付，其它的文化课完全不能入局，不能适应，这太可怕了！这高中的日子一开始就过得这么紧巴，难以置信。

    更让午子难过的是，通过这一周的观察，要是想见上褚祎一面那真是比登天还难，根本没有“遇见”的可能性，更别想和她说几句话了。原来，高中和初中的作息时间根本就不一样，每天只有上午课间操的时候，在操场上绕圈跑步时，才有可能在各自的跑道上远远地偷望上一眼，两个人分别在初中高中的操场跑步，不但距离远，而且还在行进间，中间还有一张绿色的铁网隔开。跑步时高中和初中分别在400米和200米的跑道上转圈儿，一片校服的海洋，长相几乎都一样。虽然午子在队伍前面领跑，有点便利条件，但是当他把目光投过去，想在两边队伍交错的短暂时间里搜寻褚祎的身影时，才发现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他不知道褚祎是初三哪个班的，也分不清楚哪列队伍是初三的。扫视过去，一张脸刚看清楚了再去看下一张脸的时候，中间已经滑过去六七个人的面孔了，一周五天，居然一次都没有搜索到褚祎的面孔，让午子又伤心、又难过，又无助、又痛苦，当初想着考上了西区高中就能经常见到褚祎的幻想和梦想，一下子就土崩瓦解、支离破碎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名校”吗？

    这一周下来，七天里就有五天没让午子睡踏实，对午子而言，灾难就是从天而降，而且这才是开始，得熬多久啊？午子心虚了。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二周，午子还是硬着头皮准时上下学，仍然期望着在上学路上或者其它地方能见到褚祎，哪怕是远远地望上一眼，没有。自己和褚祎就像是淹没在两个大海里，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知道对方的下落，也无从获取彼此的信息，这种折磨让午子痛不欲生。哎——，再咬咬牙，先不能这么颓废泄气！午子在心里警告自己，同时也提醒自己，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别人能挺住，自己也不能怂！

    第二周结束了，午子的痛苦好像比前一周轻了一些，倒不是自己“进步”了，而是他观察到班里有很多同学都出现了和自己一样的“症状”，上课听不懂、课后消化不了、做题跟不上节奏的现象普遍存在，各科都有这样的情况，这说明不全是自己的自身问题，“学不会”应该是一个比较普遍存在的问题，是刚进入高中的一种正常的“不适应”。他想起牛老师在开学前将过的一句话：“如果考上西区高中需要扒掉一层皮的话，那么从西区高中顺利考出去，那就得换一次血。”看来一点也不夸张，不玄乎。

    “会好起来的！”午子继续给自己加油打气，所以这两周熬下来，午子感觉自己的症状有所缓解了，有一些课也能听懂一点了，尽管还是有些“消化不良”，但是也能消化一部分了，“可怕”的心情有所消退。

    从第三周开始，午子就能感觉到一丝丝进步了，因为各科老师对班里同学的状态有所了解了，适当调整了教学节奏，加强了课后复习和巩固，这样一来，很多同学都有了明显的好转，午子也不例外。更重要的是有一件让午子激动的事情出现了，他通过前两周的观察总结，逐渐熟悉了上午课间操跑步的一些规律，竟然在周三跑步的时候，远远地找到褚祎的身影了，这可真是鼓舞人心的时刻。更欣喜的是，队伍交错的那一瞬间，他觉察到褚祎也看见他了，因为眼神交汇的一刹那，好像褚祎用手朝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只是时间太短暂，根本不能细看，但遗憾的是周四、周五都没有看到褚祎。

    午子没有灰心，这至少说明还是有机会能看到褚祎的，周三的“偶遇”令午子信心倍增，还得努力寻找机会，以解相思之情，渴望地、急切地需要安慰这花季即开的情蕾。真想好好看看褚祎，哪怕一眼！

    开学第四周，也就是“国庆六十周年”大庆的前夕，举国欢庆，各地各界都准备着各类眼花缭乱的庆祝活动。

    西区中学也没闲着，准备着各类活动，初三、高三两个毕业年级不参与学校的活动，专心学习。初一、初二，高一、高二四个年级的师生是庆祝活动的主力队伍。

    午子没有文艺细胞，主要工作就是给牛老师跑跑腿，办一些杂事。班里有宣传委员和团支部一起组织练习编排文艺节目，同学们都积极配合、踊跃参加各项安排的活动。所以这周除了文化课正常上，其他的时间都用来排练、改编、再排练班里的节目。

    午子在兴奋之余，还报名加入了校学生会组织的一个社团——篮球社，这是午子的长项，也是兴趣爱好，社团的小领导还组织了一次小测试。社长是高二的同学，他亲自参与选拔工作，午子的技术水平发挥得很好，一上手就被选中了，加入高一联队主力阵容，负责打控球后卫的位置，角色很重要，午子很满足。他还听说十月份就有校内比赛，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总算有了发挥自己特长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