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永恒的梦魇19
逃亡还在继续。
似乎明白了景婪不将人交出来的决心，一心想要解决掉纪林苏这个“私生子”的王后，也派出了更多的杀手来解决他。
纪林苏曾试着靠冥想的方式来改变梦境。
王后该杀的是国王，而不是无辜的他。
可是却无济于事。
虽然这是以他的潜意识为基础构筑的梦境，但杀手这股力量，却不受纪林苏的控制，反而格外排异。
梦境里，他是主宰，却并非唯一主宰。
人的精神分为本我、自我、超我三大部分。
自我，便是平常对外表现出来的模样。
本我，则是压抑的欲望和潜意识，受［自我］意识的遏制。
超我，是道德与完美的最顶端，抑制［本我］的冲动，监控［自我］的行为。
梦境里，压抑的［本我］被释放，［自我］无法抑制，双方相互抗衡，由此衍生出不可控制的梦境。
若是人能完美的控制［本我］、［自我］，利用［超我］，便能实现控梦，达成清醒梦，彻底成为梦中的主宰，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新世界。
但这样的人寥寥无几。
这里虽然是他的梦境，但又加入了其他的力量，造成了如今不可控的局面。
纪林苏仍然不确定，这是一个［美梦］，亦或者是［噩梦］。
他还没有试过［坠落］，以此来逃离梦境。
如果在这个梦境里死亡，很可能不是结束漫长的梦境，而是跌入更深的梦境。
比起不确定的结果，纪林苏宁可选择现在已经熟悉的梦境。
若是［噩梦］，那么只能在梦境中坚定的继续走下去，才能等到云开雾明的那一天。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景婪带着纪林苏，在万环训练场里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杀手兜圈子。
利用天然的森林屏障，他们总能有惊无险的逃脱杀手们的追捕，并且进行反击。
杀手们步步紧逼，他们也从森林最外围，逐渐朝着内部进发。
他们不仅在抵御追杀，也在和危险的自然搏斗。
游走于生死边缘，危机从未远离他们周身，死亡时时环绕，鲜血与危险，是打磨默契与信任的最佳方式。
他们渐渐从师生，变为了默契十足的伙伴。
交付彼此的后背与信任，并肩在逃亡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十个月……
一年，两年……十年……
时间不停流转，如同奔腾而去的溪流，从未停下过步伐。
纪林苏坐在高高的悬崖之上，吹着迎面而来的山风，垂眸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时间是一种神奇而复杂的存在。
初次逃亡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似乎还停留在昨天。
但是，再一蓦地回首，却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
一切是那么不真切，可这些年的记忆，却又清晰的刻在他的脑海中，无法作假。
景婪的厨艺已经从最开始的“好难吃”，进化到如今色香味俱全，堪称国宴的级别，哪怕再简单的食材，经过他烹饪，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除了年岁增长，景婪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容貌上也只是更加成熟俊美，依旧是那副冷淡的面瘫脸。
景婪于他，是老师，是同伴，是朋友，是家人。
这十年的并肩作战，生死之交，早已将他们牢牢联系在了一起。
这十年里，纪林苏曾经尝试过［坠落］，却没有脱离梦境。
看似是美梦的世界，他却无法离开。
他不确定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离开这个梦境。
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这个世界的人们平均寿命高达200岁。
如果百年过去，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慢慢被时间磋磨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哪怕从梦中醒来，他还能寻回当年的激情与信仰吗？
纪林苏颓丧的垂下脑袋，将双手插入头发里，整个人都被阴郁的气息所笼罩。
假作真时真亦假，如果真的在梦境里度过漫长的一生，再醒来，人们是会重拾自我，还是沉浸在曾经的梦境里，无法自拔呢？
那是一种名为戒断反应的精神毒素，随着漫长的岁月，早已侵入骨髓，再无法剥离。
纪林苏开始明白，为何这个副本，名为【永恒的梦魇】。
不论在梦里还是梦外，都无法停止下陷。
如同饮鸩止渴，明知愚不可及，却无法控制。
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彻底的麻木混沌，而是清醒的沉沦。
永堕梦魇之中。
明知一切，却无能为力。
如同表世界中的拍戏一般，演员们演绎着剧中人的悲欢离合，沉浸在他们的爱恨情仇之中，这一演便是一生。
演员们许多因为无法挣脱戏中角色，剥离情感，而因戏生情。
纪林苏也无法抑制的，逐渐沉沦其中。
这个梦里的景婪，的确是景婪。
这也是他慢慢放下防备的原因之一。
如果，景婪才是梦境的关键，那么是否杀掉他，就能彻底醒来？
少年眼波一晃，唇角微抿。
可是，他能感受得到，景婪的确是真实的。
心底的声音也在拼命抵触着，杀掉景婪的这个决定。
纪林苏时常会产生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他是否真的是纪林苏，如果不是，他又是谁？
这是一种名为“时间”的精神污染，无人能幸免。
他已然被污染。
无法遏制的污染，在一点点蚕食他的心脏和理智。
他甚至有时候会生出一种，这里就是真实世界的错觉。
偶尔会想：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
【假作真时真亦假，梦境可以变为现实。
世界上有很多条路，你可以选择你真正想要的那一条。
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尊重你的选择。】
纪林苏细细咀嚼着这条忠告，无奈的扯出一抹勉强笑意。
曾经的纪林苏，或许在无数次选择中，选择了这个世界作为他的［真实］。
这一次，选择权再次交予到纪林苏的手中。
“小苏。”清冷似雪的嗓音在纪林苏身后轻轻响起。
少年侧头朝身后望去，男人立在原地，静静凝望着他，仿佛亘古不变，他回头，他总是会在他身后，静默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