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人人得而诛之
“参见天君。”林深声行礼道。
“免礼。”天君伸手虚扶道,“朝暮,这二人就是幕后之人吗?”
林深声抬眼,从容道:“是,我与祁夜司、承桑仙官合谋,在天渠等他们出手,果不其然,他们急不可耐便动手了。”
被捆仙绳困住的人犹如封禁在一个牢笼般,动弹不得,连说话也会被封禁。
两个黑衣人还没被掀开面罩示人,现在还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天君道:“承桑,解去捆仙绳,揭开面罩,本君倒要看看,是何人。”
承桑拱手道:“是。”他施法解去束缚二人的捆仙绳,然后撤去他们脸上的面罩。
众生都往殿中央凑去,林深声回头,看向他们,二人正怒目看着她,一个男神仙,一个女神仙,林深声并不认识他们。
“这……这不是司雷仙官和青玉仙官吗?”
“他们夫妻二人不是隐居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想起来了,当年被……朝暮殿下吓疯的昭风仙官不就是他们的儿子吗?”
“这是……为了儿子报复朝暮殿下?”
“当年昭风仙官一直看不起朝暮殿下,处处刁难于她,谁知惹到了后来走火入魔的朝暮殿下,竟被吓疯了。”
“是啊,堂堂仙官被魔族杂……吓疯,真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那这么说,他二位是为了儿子报复朝暮殿下,是有杀朝暮殿下的动机,但这与如亭仙官的父母被害又有什么关系呢?”
……
青玉仙官缓缓站起身,盯着林深声,满是仇恨的眼神,喝道:“你这魔族杂种!害得我儿神志不清,我要你付出代价!”
司雷仙官在一旁扶住她,道:“夫人,与这魔族人多说何益,担心伤了身子。”
羽泽从一开始便缄默不语,他神色凝重,对天君道:“天君,想来二位仙官与朝暮殿下有诸多误解,依我看,不如先将他们带下去,让他们把事情说明白了再审。今日还有魔族祁夜司在殿外,怕是不好当殿审。”
天君在看到是这两人时也意识到了,刚要下令,谁知那青玉仙官忽然吼道:“羽泽仙官,你真可是护着她啊!当日在悬崖边拼死也要保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杂种的爹呢!”
承桑斥道:“住口!”
青玉放声大笑,道:“怎么?怕我说,还是怕所有人知道这位朝暮殿下干的所有好事?”
林深声道:“所以你承认了,当日在悬崖,是你们要杀我。”
“认!这有何不可好认的!只是不知道朝暮殿下是否也能对当年的事供认不讳?!”
林深声问道:“那当年如亭仙官的父母……”
还没等林深声说完,青玉直接道:“当然是你杀的,你这魔族杂种,走火入魔,吓得我儿神志不清,又将前来阻止你的银辛仙官和容祺仙官一道杀了,这些事情,你都能供认不讳吗?!”
林深声怔住,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青玉,她眼里满是仇恨,她的声音都围绕在她的耳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不是说另有隐情吗?怎么会是这样?
羽泽从背后托住她的背,轻声道:“深声,不要信。”
他对承桑道:“承桑,将他二人押下去。”
林深声还在想着那些话,这时青玉忽然挣开束缚,发了疯似的伸出手朝她扑过来,直逼她的喉咙。
速度之快,所有人的反应不过来,林深声本能地朝后退了半步,眼见青玉的手就要抓到她,忽然身前闪出一团黑雾,一只手将她揽在怀里,随即林深声就看到青玉被打了出去。
她愣愣地抬起头,看到祁夜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
青玉被打得吐血,她吐出一口血道:“你这魔族杂种!我要替我儿讨回公道!替两位仙官讨回公道!”
众神仙脸色都变了,纷纷后退几步。
他们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少年,他生得邪魅却又让人感觉冷僻,特别是那双眼睛,完全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
“祁夜司!这是魔族将军祁夜司!”
“刚刚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都没看清!”
“他这是要干嘛?胆敢闹到晟霄宝殿,是视盟约如同废纸吗!”
天君和太子殿下都站起身,神色凝重。
“祁夜司!你休要无礼!这可是天宫!”极英道。
祁夜司缓缓转过身,他低头看了一眼略微失神的林深声,确保她刚刚没被伤到。
众仙只听他发出低沉的声音:“还好吗?”
林深声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顿时眼泪如同断了弦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她小声道:“不是让你等着我吗……”
祁夜司温声道:“见你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多,我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伸手替林深声擦去泪水,握住她的手道:“不待了,我带你走。”
凌丰怒道:“晟霄殿岂是你说闯就闯,想走就走的!”
祁夜司冷声道:“那就请各位看看,我走不走得了。”
他把手搭在他腰间的刀,众神仙都惊呼:“觉念魔刀!当年祁夜修的刀!”
说起这把魔刀,当年天魔两族大战,祁夜修用他杀敌无数,觉念刀的名字更是在天宫如雷贯耳。
他们都吓得又后退了几步,都怕祁夜司忽然一刀朝他们劈过去。
承桑劝道:“祁夜司,你莫要胡来!你忘了天魔两族的盟约了吗?”
祁夜司淡淡道:“我不想破坏盟约,我只是要带林深声走,谁敢拦我,我绝不手软。”
极英道:“放肆!朝暮是我天族的人,况且她现在涉嫌当年杀害天官的疑案,现在需要查清真相证明她的清白,不能随你离开!”
祁夜司忽然开口大笑一番,众神仙不禁捏一把冷汗,只听他道:“你们天族真是假情假意得很,当年对她的身世嗤之以鼻,现在反倒是关心起她是否清白来了?真是可笑。”
“你们天宫人人自恃清高,对我魔族鄙夷不屑,就连当初师母嫁给我师父,她也要受尽你们天族人的指指点点。我想在座的各位怕不是忘了,当年是天族打不过魔族才称降,不是魔族不想打!”
在场之人无不被祁夜司的话羞辱到握紧拳头,特别是当年战败的太子殿下极英,他怒道:“祁夜司,你果然很嚣张,跟你师父一样。”
这时司雷突然大笑几声,他望着林深声道:“原来如此,朝暮殿下早已勾结魔族,难怪啊难怪,当初神兽塔会被打开,万古神兽会死了一只,你是早就伙同祁夜司一起要搅得天宫大乱!你这种天族败类,魔族孽障,人人得而诛之!”
一时之间大殿噤若寒蝉。
除了说完话的司雷仙官和青玉仙官,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这次真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最后是林深声断断续续地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青玉看着她,似是很畅快般笑道:“怎么?原来诸位仙僚都不知道此事啊?当年朝暮殿下走火入魔,你们当她是如何平静下来,是神兽大义,被她打伤吸食上古始祖法力后又将她的魔族怨气吸收掉,神兽因此大伤元气,虚弱而死。”
众仙哗然。
“这可是!万古神兽啊!”
“神兽可是代表了六界权威!死了一只……这要是……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那……”
“那天族将会被六界问罪声讨!”
“这可是极大的罪孽!”
“没想到这魔族孽障竟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是罪无可赦!”
“简直可恶至极!人人得而诛之!”
林深声感觉有点神情恍惚,一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要杀她,所有人都对她喊着“人人得而诛之”的话。
她又觉得头和心里被什么撕扯着,她胸口一闷,竟和上次一般呕出一口血来。
身后有人抱住她,她看到祁夜司面红耳赤的,知道又是血引发作了,只是这次,他在她身边。
羽泽忽然大声喊道:“都给我住口!”
有“德高望重”的老神仙站出来道:“天君,此事非同小可,请天君和太子殿下下令抓拿这两位魔族人,让天宫查清神兽是否死了一只,若真相如司雷仙官和青玉仙官说的那样,这可是惊动六界的大事,绝不能让这二人离开天官!”
天君站在大殿台上,他看着下面的林深声,很想过去看看她有没有事,台下的人都叫喊着让他赶快将她抓起来……
“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极英道。
凌丰率先领命:“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一群天兵围了进来。
祁夜司一手抱着林深声,右手已经将觉念刀拔出来,双方剑拔弩张,所有神仙都畏惧祁夜司,不敢贸然上前。
这时羽泽冲到他们前面,一挥手施法,将堵在门口的天兵扫飞数人。
他转头对祁夜司和林深声道:“你们快走!”
凌丰怒道:“羽泽!你反了你!”
羽泽这时阴笑道:“非也,我信朝暮殿下没做过,你们更别想抓住她!”
祁夜司手持觉念刀,在围堵的众神仙和天兵之间慢慢冲出一条路来。
一时之间,晟霄殿大乱。
承桑眼见凌丰就要挥剑刺向羽泽,他冲过去,抬手凝聚法力于手掌,挡住凌丰的攻击。
凌丰斥道:“承桑!你也要反了不成?!”
承桑震开凌丰的剑,解释道:“师父,羽泽仙官不是那样的人!朝暮殿下她也……事情还没查清楚,我们还是……”
“住口!你今时今日竟是非黑白不分!帮着那群魔族人说话!你忘了你是天族战神了吗?你该守护的是天族!”
承桑道:“师父!我没忘!但是师父……你知道吗?朝暮殿下曾经也同我说,她也想同我一般守护天族,她怎么可能杀害如亭的父母,怎么可能害死神兽?”
“逆徒!你再多说一个字,你就不要喊我师父!你现在就拿起你的剑,去把祁夜司给我拦下来!”
承桑垂眸道:“师父……恕承桑无法从命。”
凌丰笑道:“好啊!好啊!我教的好徒儿!好一个天族战神!”
他气极,自己拿着剑去拦祁夜司。
羽泽抹抹嘴角的血,拍了拍承桑的肩,笑道:“承桑,你做得没错,你只要守护好天族就行了。其他是非,凭着本心去做就好。”
……
祁夜司打晕了凌丰后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正是从承桑手里挣脱束缚的司雷和青玉。
青玉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俩一块出手,祁夜司没空和他们缠打,他挥出觉念刀,二人便被刀风甩出数丈远。
没想到这二人好像铁定要林深声的命一样,又继续缠打上来。
祁夜司捏紧刀柄,冷声道:“自寻死路。”
他直接一挥刀,觉念刀震出的刀风将他们甩到玉石柱上,二人纷纷喷出一口鲜血来。
祁夜司没想真要他们的命,只是把他们打得站不起来罢了。
林深声感觉祁夜司停住了脚步,她从他的怀里缓缓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又迅速低下头去。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敢迎着她的目光走进晟霄殿中……
如亭看着林深声,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有泪水滑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好像每次面对这个失了记忆的朝暮,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哭,想哭给她看。
从前朝暮在她哭的时候会嘲笑她,也会拿着手帕轻轻给她擦去眼泪。
如亭抬手,一把剑幻化出来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祁夜司随即握住刀柄,林深声立马抓住他的手,恳求道:“祁夜司,不要!”她想再看一眼如亭都不敢,只是垂眸低声道,“不要伤害她。”
羽泽和承桑赶在他们后面,就看到如亭拿着剑直指祁夜司和林深声。
承桑急道:“如亭!你先冷静一下!”
羽泽道:“如亭,你先把剑放下,事情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如亭对着面前的人吼道:“你看我啊!你怎么不敢看我!”
“他们都让我相信你,你呢?你为什么不也说一句,让我相信你!”
“你自从回来之后到现在都没跟我说过一句你心里想说的话!”
“你忘了一切你就该这样吗!”
“你忘了我爹娘对你的好了吗?!”
“你忘了我们说过要一辈子做好友吗?!”
“你忘了……你都忘了!”
一声声的声嘶力竭。
一次次的撕心裂肺。
如亭好像要质问到眼前这个人什么都想起来,这么多年了,她真的太孤独了。
很多事情只能藏在心里,一直憋着,可是今日又听到所有人对朝暮的口诛笔伐,按理来说,她应该是最恨的那一个,可是为什么,她连现在举着的剑都摇摆不定。
她觉得难过极了,于是痛苦倾诉,就在今日,就在她面前,统统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