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之不易的实习
10月的燕大，正迎来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
一个消瘦、苍白的青年从病床上坐起来：“今天是母校邀请去做的报告的日子，得赶紧起来收拾一下。”他喃喃自语。
校园里，高大的银杏树、铺满一地的金黄。三三两两抱着书本的学生们行色匆匆，湖畔中的水草，在秋日的湖光里柔柔地招摇。
青春和大自然的美一样，自带芬芳。
可时小天只觉得四周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明晃晃的阳光，更是让他睁不开眼。
远处，一个深棕色短发女孩，身着橘色休闲上装、蓝色的七分裤，娉婷的在向他挥手。
快走近了，女孩小狗一样明亮的眼睛，小麦色的鹅蛋脸、配上橘色的口红，就那么笑盈盈的矗立在阳光下……。
美好得让他一阵眩晕。
燕大可以容纳上千人的讲学厅，下午三点才正式开始的老校友报告会，两点半,就已经坐满了早早来听讲座的学子们。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这一次做报告的师兄很牛呃，居然一个人深入虎穴，荡平了国际上臭名昭著的犯罪团伙，现在还成了浩瀚集团的实际控制人……”一个大眼睛、婴儿肥的短发女生和旁边戴眼镜的白净男生说。
“我还听说他女朋友也是咱们学校当年的校花，金融大佬吴景琛的女儿。好像还是她追的他，等了他10年……哇塞，简直太励志啦！”男生回应道。
“切，这么优秀的大师兄，换了我，我也等……”旁边的女生瘪了一下嘴，把头往旁边一扭，有些没好气的说。
“……你、你怎么又生气吗？”男生委屈的说。
在第一排靠墙的过道边上，一对安静的尽量不引人注目的情侣，听到背后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相视一笑。
隽秀斯文的男人从桌子下面伸出修长白皙的手 ，轻轻握住了旁边女友的手。眉眼里都是笑意。
恍惚间，思绪回到了8年前……。
“小天，系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室友刘长新裹着一阵风进来，对正在寝室里专注打游戏的时小天说道。
时小天头也不抬：知道什么事情吗？
“听说好像是浩瀚集团有个候补人选名额，你小子运气来了”，刘长新一边说一边用肩膀撞了一下时小天。
时小天一听，掐了手机游戏，犹豫了一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垫着拖鞋就往系主任办公室飘去。
浩瀚集团来学校招收新人的工作已经过去一周，全校今年这一届金融专业毕业生300多人，总共就招了2个。
作为燕京大学金融系小有名气的数据分析天才，时小天并没被录取。
据说，这种大集团招收新人不仅需要成绩优异、综合素质高，更需要有实力的家族有强大的商业背景。
像他这种没有背景只有背景的学生，没被选上，他虽然心里觉得沮丧，但也还是想得过的。
全球经济萧条已经持续30多年。虽然人口增长放缓，但几个大国都挣扎着，慢慢走出泥潭，各自的新经济模式已经初具雏形，大规模热战的可能性下降。
各利益集团、家族势力差不多也都完成了布局。人工智能应用领域已经非常广泛，个性化、不可替代的岗位越来越少，尤其是金融行业。
像他们这种数据分析专业，各个行业招聘的人都很少。几乎毕业就面临失业的状况普遍存在。
顶级的金融机构基本被少数几个大家族把持，核心管理层都是自己家族或旁系有利益关系的年轻后代。
他来学这个专业也纯属只在这个领域有天赋，别的专业简直就是菜鸡。能有机会进这样的大集团当然求之不得、出门踩到牛粪这样的运气。
“居然还能有这种转机，莫不是自己爹妈老汉祖坟上冒青烟？” 时小天一边走一边想着。
要知道这可是全球知名的金融集团，国内金融行业的顶级存在。无论是薪酬福利还是未来成长晋升，都只能让同行咽口水、瞪眼睛的份。
时小天很快来到系主任办公室门口。
“报告！”时小天在门口大声喊道。
“啊！时小天同学来的挺快嘛。”系主任抬起只有几根头发覆盖的像北大荒一样的脑袋，从眼镜上方看着还在喘粗气的时小天说道。
“考虑到你在数据分析方面的天赋，以及在学校的一贯表现，通过我们学校的努力，帮你争取到一个实习的名额。你觉得怎么样啊？”系主任慢条斯理的说。
“谢谢！谢谢主任，我会努力工作，保证不给学校丢脸”。时小天连忙挺直身板回答。
主任透过厚厚的近视眼镜片，一向浑浊的眼神忽然一道精光射向时小天：”啊！就这样啦？”
“你什么意见啊？”系主任继续追问。
时小天怔了半天，心道：“我不都已经表态了吗？老头儿这是啥意思？”
“如果你觉得为难，或者家里有困难的话，学校可以考虑把名额让给其他同学。”系主任看着愣在原地的时小天语气依旧温和的说。
“哦！我、我明白啦。主任，这、这太感谢您啦。我回去准备、准备……&34;时小天这才恍然大悟，故意拖长了那个“哦”的音调。
“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学校的宗旨就是向社会输出优秀人才嘛！”系主任这才放下心来，语气更加温和慈祥。
“嗯！行啦，下去吧！我也该下班啦。”系主任说着开始收拾茶杯和桌上的电脑。
时小天眼前有些发黑，站在原地足足有30秒，好像进入了时空黑洞。
这短短的30秒，他脑海里 已经闪过好多念头：”主任这是明显要好处啊！我是给还是不给呢？不给的话，听这口气，只怕自己就要与国内顶级大公司擦肩而过。给的话，又给多少？“
没办法，这些年，大国博弈，全球日子都不好过。身为地主的系主任家，也缺余粮啊！
一周以后，时小天如愿进入了全市最好的5a级写字楼。穿着一套租来的灰色西服，前往浩瀚集团报到。
光可鉴人的大厅，俊男美女们形色匆匆的鱼贯进入各楼层的办公区。
楼下穿着制服的同样俊美的迎宾服务生，微倾着身体，恭迎、目送着这些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
整栋楼里氤氲着各种香味，端坐一旁的迎宾巡逻犬倒是目不斜视，不卑不亢，似乎是被空气中的香气熏得皱了皱鼻子。
“靠，这么多人了，你眼瞎吗？还挤？”拥挤的电梯里，有人在暗中狠狠的，戳了一把前面时小天的背心，非常不满的骂道。
时小天忍着痛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来到位于倒数第二层的集团研发中心办公区。
后台数据分析部共11位同事，部门老大简短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新人时小天。
大家表示欢迎后，时小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狂跳的心，这才稍稍平复 了下来。
给他安排的工作，就是看着电脑上集团内部的各条产品线的营收数据、股票波动。
以及部门老大给的各种平台、公号上，需要关注的全球知名企业的投资方向、热点行业新闻简报等。
时小天会根据自己对这些数据的波动曲线，分析出背后的财务状况，并绘制成表格加上简要的文字说明，呈报到部门老大。
如此波澜不惊地过了快三个月，与他最熟悉的除了楼下的外卖小哥，本部门的11人他都几乎叫不出名字。
这也确实不能怪他不擅长交际，实在是每天盯盘，除了固定休息时间，大量数据工作需要处理，根本不敢轻易错过一个信息。
别人都下班了，他才把这些数据汇总成报告发给上级领导，这才算结束一天的工作。
当然，老大杨勇他还是熟悉的。
又是一周的早上。
除了杨勇，他算每天最早到公司的。尽管自己所住的学校，距离cbd近乎上百公里，地铁时长两小时还多。
也是最晚离开公司的人。
一想到室友刘长新借给自己送礼的10万元，他就更觉得自己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如果实习期过后，能够顺利转正的话，最多半年，自己应该就可以还清债务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为了顺利渡过实习期，自己还是得再做点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他在楼下买了双方早餐，和一杯咖啡。兴冲冲的上楼。
“老大，我给您带早饭了，看你平常喜欢吃楼下那家店的煎饼，外带一杯星巴克的卡布基诺。”时小天有些局促的走到杨勇的办公桌前。
杨勇眼睛盯着电脑，看不出任何表情：“下次别买了，咱们休息区的咖啡是全球最好的咖啡豆现磨的，可以让前台妹妹送”。
时小天老脸一红。还好，现在公司就只有他和杨勇两人。
“哦！对啦，你去一趟总裁办公室，把上周的总结报告送过去。彭总眼睛不好，更喜欢看用纸质文件。”杨勇神色如常。
时小天心里知道这是杨勇在给自己机会，去总裁那里混个脸熟。
这几个月工作下来，他的数据分析能力也给杨勇的工作减轻了很多压力。而且，报告做得也非常出色。
时小天有点小激动。拿着文件，准备走楼梯上到集体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在楼梯的拐角处，有个胖胖的珠光闪耀的女人身影，斜靠在墙边抽着烟。
除了满楼道的烟味，时小天脑海里留下一张猩红的嘴唇。任由一道眼光打在自己背上，时小天径直上楼。
总裁办公室的门好像没关严。
“嗑、嗑”他小心翼翼敲了两下门。
”“总裁应该还没有到把？“时小天心里暗想。顺手推开虚掩的房门。
这一间办公室似乎也太了点，占了整层楼的五分之一吧。打量着这间巨大且豪华的办公室：一道巨大的屏风隔断成了外区和内区。
时小天扫了一眼：妈呀，这24道屏风上居然绘制着24只上古神兽！
就单说这屏风怕也价值上亿，怪不得这办公室风水灵气充足、财气流动。外区的总裁助理于麒麟也没在位置上。
内区又分为禅茶区、咖啡区、会议区、办公区和里间休息区……。
上来时杨勇特别交代了这份文件的重要性，要求他最好亲自交到彭总手上。
面前巨大的办公桌上，整齐的放着几份文件，电脑也打开着。旁边悬浮着一个紫色的水晶球，球内能够看到每一层办公室内的情况。
时小天绕到座位边上去，正面放好文件，同时瞄了一眼电脑屏幕。
这时候，旁边休息区的门无声的打开了，彭青城高大而略显肥胖的身躯出现在眼前，一边双手忙不迭的收拾着衣裤，一边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你是谁？干什么的？”
时小天被吓了一跳，他神色惊慌地说：“彭总，我以为您不在，想帮您关一下电脑。”
“哦！我是来给您送文件地，我是研发部数据分析师时小天”时小天一向逻辑清晰的头脑有些混乱。
“进门先敲门。会不？”彭青城眼神狐疑的盯着他，冷冷的说道。
“下次有事找于秘书，或者叫你们老大过来。”彭青城脸色阴沉的冷声道。
&34;对啊！找于秘书。老板都来了。秘书于麒麟怎么没见人影呢？&34;时小天脑子里闪过一丝疑问。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吧。
时小天低着头出了总裁办公室，依旧原路返回。
楼梯的转角处，那个胖胖的抽烟新来的。女人还立在刚才那个地方。
“新来的？”一道与这身形完全不搭的、嗲嗲的声音说道。
“嗯”时小天答应一声，快速闪过。
后面响起来“嗤”的一声轻笑。
三个月实习期的最后一周，杨勇递给时小天一张单子，让他下班后找人事部门签字。时小天一时没回个神来。
就这样，他的实习期结束了。
“我平常工作很努力啊，没偷懒啊？上司杨勇也并没有表示不满？难道这公司就多了自己这一号人吗？”从人事部出来，他心里郁闷坏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问题出在那次送报告上。
“不就是没敲门吗？”。他在心里暗自骂娘，觉得这么大的集团公司，作为高层竟然他妈的这么小心眼。
他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得罪了高层。
10万块的外债才还了三分之一，想起这个，他就觉得有必要抽自己几个大嘴巴，真是太不谨慎、不小心了。这么难道的机会，就让自己给整废了。
虽然室友刘长新安慰他不着急还。但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总欠着人家的呢？
而且，长新家里也并不富裕，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不然，依照他的综合实力，浩瀚集团他也是有实力考进去的。
实习期间，还可以暂时住在学校寝室里，一旦半年内找不到工作，自己还得去外面租房子。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想到家里年纪越来越大的外公外婆。以及外面越来越高的房价、物价，越来越多找不到工作，像他一样满大街撒简历的优秀学生们，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这种事情，于他。就如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