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旋转木马
慕逸的录取通知书久等不到,心底开始慌乱起来。
他并没有后悔选择去北京,但却在心底打鼓。如果真的滑档了,他可能会选择复读,再过一遍地狱般的高三。
林初和刘悦晟都早早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郑湘湘也随后拿到了西南地区一所大学的法律专业录取通知书,就只剩下他还没着没落。
就在小黑也定下来了之后。慕逸终于在家里坐不住了,他一个人来到高中附近闲逛。
此时已是暑假,除了准高三生们还要按时来学校上课,其余的师生都已放假。
学校喜榜已经拉出,大红色的条幅上“刘悦晟”的名字闪耀其中。这个光芒万丈的兄弟,一直以来都是慕逸引以为傲的存在。
但此刻反观自己,失落之情再次铺满慕逸的心底。
虽然在大部分人眼里,他也是优秀的好学生。但在高考这种精准的分数较量面前,越是好学生越能体会到智商上的差距,永远没有办法通过努力弥补。
慕逸心中没有嫉妒,只有些许遗憾。
他在校门口买了个现打的甜筒,转身要往学校对面走去,却碰到了刚从街对面走过来的老吕。
慕逸站定,对着老吕微微鞠躬:
“吕老师好!”
老吕眯起眼睛,看了看慕逸,然后用那破锣一样的嗓子问道:
“孩子,考上哪个学校了?”
慕逸心底一苦,回答说:
“我拒绝调剂了,现在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
老吕微微疑惑,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不服从调剂?万一滑档了咋整。你这孩子,咋不和老师家长商量呢。”
慕逸手中的甜筒随着他的心情一起融化了,黏糊糊地往地上流,说道:
“我只想去北京的石油大学,读石油专业。我爸妈也知道我的想法,但他们也不懂规则,我没告诉他们我可能滑档。”
老吕本来就布满皱纹的脸上更显得苦恼,轻轻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和他说:
“林初去北京了吧?”
慕逸惊奇地一抬头,看着老吕,一时间忘记了回答老吕的问话。
“她…她…林初考到北京了。”
老吕转身也买了个甜筒,让慕逸跟着自己坐到了树荫下面的横椅上。
一老一少各自舔着甜筒,谁都没有继续说话。老吕慢吞吞地吃完了,才再次开口:
“你也不要着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各个学校都有补录的情况,你这种可能就是第一次招生没招满,学校又在第二次招生了。再等等吧,可能会有好消息的。”
老吕其实没有当过慕逸的班主任,但此刻依旧一副慈父心肠,继续对他说道:
“林初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女生,性格也好,我曾经很担心她在学校的时候和班级里的男生谈恋爱。但我没想到,这么内向不爱交际的她会找了一个外班的男生。”
“上次在万达广场,你们俩一进来我就看到了,你这孩子还着急忙慌地跑了。跑有什么用,我眼神可毒了。”
“吕老师,原来你看到我们了。”
“当然,我对我们班的孩子都有识别雷达,靠近我五米之内我必有反应。”
“但我知道林初是个心里有数的好孩子,她懂事上进,知道自己在什么时间该做什么。”
“所以我没有像插手郑湘湘的事情一样,去过问你们两个。后来我冷眼观察了很久,林初的心思依旧在学习上,成绩也在稳步上升,我更放心了。”
“更何况,我也找你们班班主任了解过,你这个孩子更是个内敛稳重的性格,那我就更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老吕说到这里,递给慕逸一张纸巾,站了起来。临走的时候又拍了拍慕逸的肩膀,对他说:
“往后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得能担事儿啊。”
慕逸心底一热,对老吕挥挥手说:
“我知道了,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吕摆摆手,一晃一晃地走进了学校。慕逸却只能转身,往校园相反方向而行。
此刻的他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他又悠悠闲闲地去了学校门口的那个文具店,在里面转来转去。这才后知后觉,毕业了好像也没有了买文具的理由。
他转身在一排货架上,看到了个旋转音乐盒。半圆形的球体中被洒金亮片所包裹,中间树立着个雪白的旋转木马,上面两个小人儿笑得阳光灿烂。
慕逸拿起旋转木马,打开音乐盒,如水的音符随着亮片倾斜开来,将这个被未来困扰的年轻男孩子包裹了起来。
让他不禁想到,多少个高三熬夜的晚上,他都是靠着这个音乐盒陪伴着伏案到天明。
他知道自己不如刘悦晟聪明,但总想着勤能补拙,用自己一年的努力去换取一个自由。
是他能无所顾忌地选择志愿的自由;
是他可以与林初考入同一地方的自由;
而如今,这一年的努力仿佛没有了着落。他在这精灵般的音符间,开始怀疑了起来:
是否自己注定是个平庸的人?
一曲终了,他也没有得到答案。慕逸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冒了傻气,空着手从文具店走出。
就在他开头看门外蓝天的一刹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班主任焦急的声音传来:
“快来学校,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这个音乐盒果然能带来好运气,少年布满褶皱的心终于舒展开来。
等再次走出学校的时候,慕逸手里拿着个薄薄的文件夹,里面躺着他寒窗苦读十二载的一纸证明。
慕逸在学校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让沸腾的情绪在身体内运转了一遍,然后拿起手机给林初发了条微信:
“如愿以偿。”
林初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言语中的兴奋挡也挡不住:
“慕逸,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慕逸用尽力气让自己听起来很酷,云淡风轻地说:
“刚拿到。”
林初依旧很激动,快乐的语调顺着电波传了过来:
“太好了,我这几天都没有睡好,真担心录取结果出了问题。现在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北京上大学啦。”
慕逸嘴角疯狂上扬,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却还是努力控制自己要淡定:
“小事一桩,不值得激动。”
林初比他本人还要开心,一边穿衣服一边研究着今天晚上去哪里庆祝一下。慕逸想了想说也好,让林初来学校门口汇合。
两个人的未来,终于再次合并在一条直线上。
慕逸带着林初去了一个废旧的游乐园,里面人迹罕至,荒草丛生。
游乐园里面的小路因为太多年没有人走过早已经变得泥泞斑驳,两边池塘里的芦苇横横斜斜地生长着。
林初看着这荒凉的景色,一度怀疑这里是前两天看的一部变态杀人电影的拍摄地。
出于对眼前这个男孩子的安心,林初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慕逸往公园深处走。但心里却还是不安,暗自记着来时的路,想着要是真的遇到不可测之事,自己知道该往哪里跑。
好在这忐忑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慕逸就牵着林初找到了这个游乐场最中心的旋转木马所在的地方。
和偶像剧里面浪漫唯美的氛围不同,慕逸找的这个旋转木马已经完全坏掉了,上面锈迹斑斑地昭示着这个游乐园的年代久远。
开关自然是已经坏掉了的,只留下一匹匹没有办法旋转的木马。
慕逸丝毫不觉得尴尬,变魔术一样地从包里掏出了个毛茸茸的坐垫铺在木马的马鞍上。他搂住林初盈盈一握的腰,用力一抬把她拦腰抱起,再轻轻地放在了马鞍上。
慕逸紧紧靠立在林初的旁边,轻声地对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姑娘说道:
“闭眼。”
林初听话地闭上了双眼,双唇不自觉地轻轻抿起来,害怕着又暗自期待着。
等林初再次睁眼的时候,她的眼前飞舞着雪白晶莹的雪花,从头顶飘飘落落。
她伸出手去接,这雪花并没有融化成水珠,而是永久地留在掌心之中。
“想让雪下得再大一些吗?”
慕逸问。
林初点了点头,更加期待了。
慕逸这才在林初睁眼前就藏好的一瓶喷雪拿了出来,高高地举起手,自认为浪漫地围绕着林初喷了一圈。
林初看着慕逸笨拙的样子,觉得滑稽极了,默默地在心里想:
这下终于像小时候看的脑残偶像剧了。
等到慕逸耍帅结束,林初才从他的包里接过那个薄薄的文件。白底封面上印着一桩宏伟的建筑,在蓝天白云的映射下更显得庄严肃穆。
打开来看,烫金的大字印着慕逸的名字,林初这才觉得自己悬浮的心再次属于她自己了。
她的手指在慕逸的名字上来回摩挲了许久,才没头没脑地问道:
“我送你的音乐盒还在吗?”
“当然,就放在床头,我经常让它在深夜陪着我。”
“那你有仔细看过吗?”
“当然啦,我总看着那个木马转来转去,然后幻想着有一天带你去坐旋转木马的场景。”
“你再仔细看看。”
有了林初的这句话,慕逸回到家就把音乐盒拿出来反复研究了许久。
那个熟悉的透明世界,金色亮片依次飘落,正中间的两个欢乐小人儿依旧不知疲倦地快乐大笑着。
到底什么玄机呢?
慕逸把旋转木马来回看了很久,也没有研究出来。但凭借他对林初的了解,那个姑娘不会凭空说出那句话的。
而去问她答案是什么很没面子,慕逸倔强地要保持自己在林初面前的完美形象。
眼看着时间不断流逝,慕逸也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他脱力地躺在床上,打开音乐开关,把音乐盒平稳地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一曲听完,慕逸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一个猛子坐起身来,音乐盒从额头上滚落。
慕逸赶紧去抓音乐盒的底座,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把音乐盒的半球体都研究透了,唯独放过了底座。
他把底座翻转,平滑的木头上歪歪斜斜地刻了一排小字:
“my prince charming”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乐得快要盛放不下这蜜糖一样的喜悦了,嘴角旁边甚至都要挤出深深的笑纹了。
“晚上好,我的公主。”
慕逸低沉的声音传来,只一句林初就知道他发现底座的秘密了。
“你看到了啊。”林初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我瞬间解密。不过公主殿下,my应该首字母大写吧,你全都大写了呢。”
林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始嘲笑他:
“看来王子殿下解密没有彻底哦,我先睡了,你再仔细想想。”
说完林初挂断了电话,留下慕逸在忙音声中恍然大悟:
my的意思是慕逸!
慕逸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无声地笑了起来,就像一股清泉流淌在他的心间,清浅的波纹在脸上荡漾开来。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希望以后日日是好日。
慕逸和林初各自带着甜蜜沉沉睡去。
斗转星移,第二天清晨很快就到来。
慕逸还沉浸在睡梦中,就被刘悦晟的紧急电话叫醒。这个永远都是起得比鸡早,又叫得比鸡响的兄弟激动无比,在电话里大喊大叫着:
“兄弟,我现在来找你,有点事和你说!”
慕逸被他震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挂掉电话沉沉睡去,直到再次被门口沉闷的敲门声惊醒。他怒气冲冲地跑到门口,谨慎地从猫眼里看了看,确定门外只有他一个人后才拉开了门锁。
“我都晨练完了,你怎么还没起床。”
刘悦晟留下这么一句,就绕过慕逸跑到了他的沙发上,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
“因为我不想大清早就跑到别人家,打扰别人休息。”慕逸也不客气,怼了回去。
“我这不是遇到了感情难题嘛,特意来找我最好的兄弟取取经。”
“学霸也会遇到难题?”
“昨天晚上有个姑娘向我表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有姑娘表白了啊,你确认这次没搞错?”
“别提了,上次是我的判断失误。但这次我直接被人家叫到了现场,在餐厅包间里还有蜡烛、气球什么的。我哪见过这种阵仗啊,吓得我赶紧找借口溜了。”
“说了半天,哪个姑娘啊?”
慕逸等了半天也没见刘悦晟开口,那个斯文少年的脸上布满了愁苦,嘴角紧紧地抿着像是特务一样不愿意吐露那个关键的名字。
过了很长一会儿,刘悦晟的如蚌壳一样紧闭的嘴角再次轻启,轻轻吐露了一个名字。听完之后,慕逸一把将他拉起来,自己半靠在沙发上,又打了他一拳,笑着说道:
“兄弟,你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