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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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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间妻夫成婚,聘礼中定然会有一枚玉簪,富者用贵重美玉,贫家用廉价玉石。玉朝以玉喻女喻君子喻主人,此礼也有定男子归属之意。

    真玉从小就已习惯让别人揣测自己心意,然后随自己心意而动。在她身边的个个都是人精,平时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眉高眼低,有时候甚至在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别人就已经想到前面,安排妥帖了。

    唯独在温谨这里,真玉已经明示暗示过多次,温谨还是谨慎执着他的君臣礼,全无半点奉迎。

    这次也一样。真玉不信温谨会不明白玉簪的含义,但他就是可以假装成不知道。明明脸都红透了,还是退开几步,语调平常地说了几句承蒙陛下赏识,以后要更加勤勉之类的套话。

    晚间是雁来当值,真玉说:“朕新看了半部话本,写得颇为纠结。”

    雁来惊叹说:“陛下真是好精力啊。每天从早到晚忙着理政,居然还能腾出时间看话本。”

    真玉随手拿个小摆件扔她:“就你多嘴。”

    她没用力,雁来轻轻巧巧就接住了,笑嘻嘻放回去,说:“陛下说说,那话本哪里纠结?”

    真玉说:“一个落难男子,被一个富家女子救了,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做,呃,做个账房来换取衣食。女子对男子颇有意,而且这男子无依无靠,根本也无处可去,女子就想把他收房。你看,这不是两全其美,顺理成章的事吗?”

    雁来说:“正是,好多话本都是这个路数。接下来就该有坏人出来从中作梗了。”

    真玉说:“问题就是没人从中作梗。这男子自己矫情得很,对女子好意视而不见。”

    雁来说:“那这女子一定丑怪或者年纪不合。男子虽然感激她相救,但并不想委身于她。”

    真玉说:“不,这女子是顶尊贵顶美貌的,年纪也与男子合适得很。虽然男子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肯定是喜欢的。应该不可能不喜欢……的吧。”

    雁来琢磨了一下,说:“哦,臣想起来了。这个话本是叫《还君明珠》吧。哎呀,陛下不要继续看了,后面更纠结。男子其实是已婚之身,后来他妻子找上门来,女子忍着伤痛把男子还了回去,玉成了这对妻夫。就是这个破故事,臣小时候看了,气得撕书。”

    真玉说:“不是这本,也没有已婚的事。”

    雁来又说:“那定是两人有杀母之仇那本。”

    真玉说:“也不是。”

    雁来抚掌:“臣知道了,其实这男子与这女子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真玉扶额:“你到底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

    雁来看真玉越来越不耐烦,才笑着说:“那依臣之见,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真玉问:“是什么?”

    雁来说:“自然是因为男子觉得自己身份太卑微,不堪得配这位顶尊贵顶美貌的女子。女子救了他,又给他安身之所,他心中感激涕零,只想粉身碎骨来报答她,根本不敢再寄望其他。而且女子越是对他好,他心中一边忍不住开心幻想,又一边觉得自己是在亵渎恩人,反而会更加自律自省,主动远离。”-

    真玉想起自己居然还让温谨去整理待选公子的名册。想到他用工整漂亮的字写着孟皓月的家世评语时,一定认为假若孟皓月是天上的皓月,那他温谨就是暗淡到不小心就看不着的一颗小星。难怪,难怪。自己一向居高临下,从来没有从下位者的角度去考虑过。这样的恩宠,也许正常人第一个反应不是受宠若惊,而是难以置信吧。

    她心情好了起来,问:“那要如何才能让这男子放开心胸呢?”

    雁来说:“话本嘛,当然要慢慢写,一进一退有来有往,才能一点点勾着人往下看。日子久了,耐心一些,对方自然能明白心意。当然了,”她笑着说,“若是等不及,陛下直接幸了温掌书就是。”

    真玉一怔,这才知道雁来刚才一直是在故意逗自己,跳起来挠她痒。雁来不敢太躲,哈哈笑着不停求饶。

    两人像小时候一样闹了半天。真玉还不罢休,扯着她说:“走,去演武场,陪朕松快一下筋骨。这阵子每天伏案,倒比跑跑跳跳都要累得多。”

    雁来说:“等灵翰下值了,陛下叫她陪着。灵翰输得最像真的。”

    真玉说:“灵翰她可是真的打不过朕。来来来,朕要看看你长进了没有。”拽着雁来一起去了演武场。

    魏遥名为驱逐,并不是让她自由自在游山逛水地回去。为了让她尽快消失,而且消失过程中没有机会再做危及玉朝之事,兵部派了一队将士即刻押她返程。

    椿国使团当然也表示了抗议,说这是对椿国的羞辱。但是在玉朝的国土上,抗议也是无用。魏遥离京当天,原先的副使,现在的正使关志同,就正式向鸿胪寺递交了国书,以作还击。

    国书行文冗长,总结起来就三点:第一,岁礼增加三成;第二,椿帝皇后新丧,求迎三长皇子姜期钰为继后;第三,椿国旧帝留有一子在玉京为质,椿国求归此子于故国。

    鸿胪寺卿黎可为在朝会上宣读这份国书的时候,朝堂中一片骂声。其中户部众人骂得最凶。真玉想:可见是真的没钱了。

    等到众人骂得词穷之后,真玉问:“众卿觉得,要如何回复?”

    户部尚书郑平平出来,脸色愈发愁苦了:“岁礼高企,国库不堪重负,维持原状就已捉襟见肘,实在是万万不能再加了。”

    黎可为说:“椿国现任正使关志同说,陛下当面答允昆布增加岁礼。不应厚此薄彼。椿国也要同等待遇,并不过分。”

    “昆布?哦,大角国那个。”真玉想起来,在庆典上有个小国使臣哭穷,扰乱了仪式,她当时想这个国家既小又贫,还遭了灾,作为邻国,帮衬些也无妨,确实曾经说过会做斟酌。

    黎可为说:“是老伎俩了。这小国只是块探路石,给这小国的岁礼一涨,其他诸国纷纷要求同等对待。由此一年一年,越来越高。”

    真玉说:“哦,那倒是朕的错了。”

    黎可为连忙说:“陛下刚亲政,不知道这些泼皮小国的套路,也是无法啊。”虽然摇着头,倒是肯定了就是真玉的错。

    郑平平怪叫一声:“什么,还有其他国家也要增加岁礼?没了没了,巧夫也难为无米之炊,这么大的亏空,让臣从哪里去拆借出来?”

    黎可为苦着脸说:“不加怎么办,不加别人就打过来了。若不是兵部怯战,臣等难道不想在邻国面前彰显大国威风吗?”

    这下炸锅的是兵部。兵部尚书金满羽七十多岁,已经老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兵部其他官员早就跳了出来,纷纷出言呵斥鸿胪寺卿。

    过了半刻兵部老尚书金满羽终于也反应过来了,她颤巍巍地说:“工部研制新武器不利,户部也不肯拨款增加军费更新军备。粮饷微薄,就没有年轻人才愿意从军谋生,军中都是些惫懒老迈之人;没有良马硬弩,上战场不就是活靶子么?说我兵部怯战,还不是因为爱惜将士性命,谁不是母亲十月怀胎精血所结,岂能白白送死。若给足粮饷,配足精良武器,将士们巴不得为国出征,扬我国威呢。”

    工部尚书宋新桥吃吃说:“金老大人你真是不讲道理。你兵部送来的新武器研制需求,我工部匠人在户部克扣用银的情况下,殚精竭虑,费尽心血,终于造出你设想中的武器。有车弩有肩弩,远程近程都有。结果呢?你兵部要的东西,我们造出来,却没有任何订单,反而不久之后,椿国的军队倒装备上了。林栖虹可是你们兵部的人啊。你还赖在我们头上?真是滑稽,可笑!”

    郑平平也说:“正是,粮饷不是微薄,而是被人贪了。所以分不到下面去。抓出了一个林栖虹,追回的银两也不过九牛一毛,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在中间吃了个饱。”

    下面众人吵成一片。真玉也不发话。就看着她们吵。如果能吵出个结果最好。大家都来看看,到底问题最大的是哪里。

    但是三位代政大臣终于听不下去了,纷纷出言喝止。终于又重新安静下来。

    丞相带头向真玉谢罪,说会斥责众人御前失仪之罪。真玉说:“这倒不必,丞相听了半天,有何建议?”

    丞相说:“鸿胪寺卿年轻气盛,还是太沉不住气。国与国之间谈事,就是个利益拉扯的过程。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慢慢磨一磨,这里让一点,那里要一点,最后大家双方都有利益可图,也就是了。不要一看对方的要求就跳脚急眼。事情总是要谈的嘛。”

    她这样说了,黎可为只好不情不愿地出来说:“是臣鲁莽了。”

    丞相说:“这椿国提的要求是三条。也许其他条款满足了,她们就不会执着于岁礼了。”

    黎可为说:“其他两条是求迎三长皇子和接回在我朝为质的椿国旧帝之子。”

    众人在心中衡量这两件事的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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