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我可以帮忙!
五分钟前。
凌鹿刚跑进工作站,便看见了独自来加班的陶杨。
这位机械师站在凌鹿的工作台前,低着头,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陶老师”凌鹿有些好奇地招呼着。
“啊啊”陶杨一惊,神色慌乱地应着“小鹿老师你,你,你怎么来了”
凌鹿想着厉行洲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因此只最简单地说了两句,便抱着记录册转身跑走了。
不料,才刚迈出工作站的大门,陶杨就着急地追了出来“小鹿老师凌鹿”
凌鹿怔了一下,想着陶杨或许是又要讨论什么问题,便停下脚步,带些歉意地说着“陶老师,要不明天我们再讨论”
不料陶杨摇摇头,然后直直地望着凌鹿“不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不是工作上的事
凌鹿这下有些困惑了。
他不解地望着陶杨“那是什么事”
除了工作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莫非是借钱
只见陶杨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有些乱。
最后,这人拳头一握,像是下了非常的决心一般大声吼了出来“凌鹿,我,我喜欢你”
这可是凌鹿完全没有想到的事。
他呆呆站在原地,怔了好几秒,才犹豫着道“你喜欢我”
陶杨的脸涨得通红,急促道“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太草率了。”
“可是,我知道你就要回去了。如果我再不说,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我就想知道,凌鹿,你,你有没有可能,对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凌鹿抿了下嘴唇,小心地确认了一下“陶老师,你说的喜欢,是希望对方成为恋人的喜欢,还是对朋友的喜欢”
陶杨完全没想到凌鹿会这么反问,反倒也愣住了。
他看着凌鹿的眼睛,确认凌鹿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刻意回避话题,这才回答道“当然是希望对方成为恋人的喜欢。”
凌鹿“哦”了一声,摇摇头“陶老师,我不喜欢你。”
“我对你是朋友那样的喜欢。”
“我不会想要你成为我的恋人。”
凌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软。
可他说出来的内容,却是干净利落毫无转圜,足以打碎一切幻想。
陶杨脸上的红晕慢慢褪了下去。
他站了半响,苦笑一声低下头去“嗯,我也猜到是这个结果。”
这二十多岁的,向来骄傲又自负的年轻人,勉强说完这句话以后,眼眶竟发红了。
他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他挂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着
“余老师也一再劝我,跟我说这是不可能的,让我早早放弃比较好”
“可我可我总觉
得,还是得试一试。”
凌鹿看着不停落泪的陶杨,整个人不禁有点慌。
可他完全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跑去拍拍对方的肩膀会不会不合适。
所以他只能咬着嘴唇,继续呆呆站在原地。就这么呆了好几秒之后,才勉强憋出来两句话
陶老师,你,你是个很好的机械师。”
“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你都是个很好的机械师”
这连“好人卡”都算不上的回答,倒是让告白失败心底一片黯淡的陶杨,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出来
“我当然是很好的机械师。”
他一面说,一面在心里想着果然余老师没说错在凌鹿那里,他根本没有,一分一毫都没有,对自己有着超出“同事”的关注。
罢了,罢了。
不论怎样,这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还有,我的的确确是一名很优秀的机械师虽然比凌鹿差了那么一点点。
但也只比凌鹿差了一点而已。
要是和其他年纪相仿的人相比,那我就是最优秀的
如此安慰着自己,陶杨终于又振作起了精神。
他抬起头,冲着凌鹿笑了一下“打扰小鹿老师了。”
“不耽误你去检查机器了。”
凌鹿“嗯那,我先走了,再见。”
陶杨“再见。”
凌鹿刚要转身,陶杨又急急补了一句“小鹿老师”
凌鹿“嗯”
陶杨“我们,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讨论阻断器的吧”
凌鹿“嗯当然可以啊”
陶杨嘴角扯了扯,又对凌鹿说了一遍再见,然后看着凌鹿上了车,这才失魂落魄地晃回了工作站。
凌鹿回到车上时,人还是有些呆。
就连安全带都是厉行洲探身过来为他扣好的。
他坐在座位上,抱着那本厚厚的记录册,心里颇有些忐忑。
他直觉自己应该没做错。
毕竟自己对陶老师确实没有“那种喜欢”。
一丁点都没有。
可是陶老师哭了
人不是只有在很难过,或者很激动的时候,才会哭吗
自己是不是回答得不太好,让人太伤心了
直到厉行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做得挺好的。”
“简单明了,不留余地。”
凌鹿一下振作了精神,睁圆眼睛看着厉行洲“真的真的”
厉行洲“当然。”
凌鹿这才长出一口气“啊太好了我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顿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一件事,漂亮的红色眼睛直直看看厉行洲“咦,先生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厉行洲没忍住,伸手在他挺翘的鼻梁上刮了
一下,道“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一看就知道。”
这不是厉行洲第一次这么干了。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凌鹿忽地脸上有些发热。
他努力抱着怀里那本册子,调转视线看着挡风玻璃外面,嘟哝了一句“也,也没有吧。”
厉行洲踩下油门,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是工作站的同事”
其实不需要凌鹿解释,厉行洲也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二十多岁,优秀的机械师,追着凌鹿出来
自然是凌鹿偶尔会提到的,那名热情的,总是要来讨论问题的“陶老师”。
凌鹿老老实实地点着头“嗯。”
他看着两侧迅速向后退去的矮楼与行道树,继续嘟哝着“还好还好我现在知道,喜欢分成对朋友那样的喜欢,和对恋人的喜欢。”
要不然刚才那种情况,只怕自己会更蒙圈,更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厉行洲沉默几秒,缓缓道“噢有什么区别”
凌鹿有些惊奇“啊先生也不知道吗”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居然有先生都不知道的事情
厉行洲转了下方向盘“我想听听你的理解还有,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它们有区别的。”
凌鹿坐得直直的,将自己如何知道这两个概念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厉行洲,最后还不忘归纳总结道
按赵瑜的解释,“恋人的喜欢”,就是想和对方一起睡。
按陈雪的补充,“恋人的喜欢”,除了想和对方一起睡以外,还会想要一起做其他各种事情。
还有,他们都认为,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那自己一定会有特殊的感觉,会自然而然就知道就是这个人了。
厉行洲握着方向盘的手倒是一直很稳。
但他的额角却时不时地跳一下,再跳一下。
凌鹿终于说完之后,呼出一口气,又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厉行洲,像是在等着厉行洲的回应。
半响后,厉行洲终于开口了。
“你自己是什么想法”他转着方向盘,不动声色地问着,“对于喜欢的人”
凌鹿困惑地挠了挠头
“我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想要和另外一个人睡在一起。”
“我也也没有遇到这种,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人。”
“所以,我想,我大概是没有喜欢的人”
说到这里,他又快速补了几句“当然我很喜欢和先生在一起,我也喜欢和你一起吃饭,我也想给你讲故事”
听着凌鹿的话,厉行洲的眉毛挑了挑,眼底有些意味不明的光在翻涌。
“嗯,就像我也喜欢和其他朋友在一起”
虽然和其他朋友比起来,似乎和厉行洲待在一起更自在一点
毕竟自己只有在厉行洲面前时,才能
放心大胆地放出角和尾巴。
“不过唔”
不过睡觉什么的,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舒服。
凌鹿如是想着。
在他身旁,厉行洲的眼神已渐渐恢复了素日的沉稳。
凌鹿并没有把话说完。
但厉行洲也没有再往下问。
就好像他已经知道凌鹿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
车里一时很安静。
就这么开了许久,都已经沿着大路出了黄昏之城的城墙,眼看着就要到卫星城了,厉行洲将车子停在路边,探身为凌鹿按开了安全带“下车。”
凌鹿不明所以地跳下了车。
厉行洲牵过他的手,带着他沿着一条小路往一处小山坡走去。
这段小路颇有些荒凉,路旁并没有什么建筑物。
小山坡上也没什么树,只有些矮矮的杂草,在这个季节都已经枯黄了,低低地伏在地上。
可在褐色的山坡与姜黄的杂草之上,是明晃晃的、又高又远的秋日天空,蓝得近乎透明。
凌鹿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天,脚步不由地越来越慢。
厉行洲似乎也不急,也随着他放慢了脚步,就这么慢慢地陪着他往上走。
一直走到了山坡顶。
厉行洲这才轻声道“看,夕照塔。”
凌鹿站在他身旁,望着眼前景色,已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从此处回望,正好能将整个黄昏之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无边无垠的蓝天之下,是黑色的、间或带着些许闪光点的黑色山脉,点缀着或大或小布满砂砾的浅灰色平原。
山脉与平原无止境地延展出去,最终消失在远远的天际线之下。
在群山当中,是一圈厚重严实的城墙,当中嵌着一座规划整齐、街道纵横分明的城市。
一座座青砖黑瓦的小房子,犹如嵌在一个个的小格子里;时不时有几辆车在街道里穿行,看着竟像是孩童的玩具。
在这城市的中心,便是那高耸入云、沉默无言的夕照塔。
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黑色的山脉,灰色的平原,还有冷如陨铁的百年铁塔。
太过强烈的色彩对比,撞在一起好似一副鲜亮的水彩画。
凌鹿轻轻揉着眼睛,只能“啊”了一声,又“哇”了一声,接着便是喃喃地说着“好看”。
这种时候,他不禁有些羡慕起崔屿他们这种看过很多书的人。
若是换一个人,看着这样的景色,一定能说出很动人的话吧
自己却只能想到“好看”“真好看”“实在是太好看了”。
正暗暗丧着气,厉行洲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搂了一下,随即又松开手“是不是觉得很美,心里会有种震撼的感觉”
凌鹿拼命点头。
厉行洲道“美丽的景色,很容易就会触动人的心。”
凌鹿再次拼命点
头。
厉行洲话题一转“但是,当一个人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时,却不一定会骤然生出同样的触动。”
凌鹿“诶”
厉行洲道“你会知道这个人对你来说,和别的人都不一样。”
“他与众不同。”
“但这并不代表你看到他的瞬间,就会立刻想要睡他。”
厉行洲望着远处的夕照塔,淡淡道“所以,喜欢上一个人,这是一个过程。一个或快或慢,因人而异的过程。”
“甚至于喜欢究竟表现为什么形式,也没有什么定式。”
“你不必不必着急去确认,更不必着急去否认。”
“顺其自然就好。”
凌鹿想了许久,终于眼睛一亮“先生,你是说,即使现在没有这样的人,说不定时间一久,慢慢就喜欢上了,也就有了”
厉行洲“嗯,可以这么理解。”
凌鹿“有道理好有道理”
“先生你真的很厉害,你总能让我一下子就明白很复杂的事”
他又想了一番,真诚无比地看着厉行洲“先生,你是因为很有经验,所以才能理解得这么透彻吗”
厉行洲“倒也不是。”
他顿了下,慢慢道“不过关于这件事,如果你还有其他想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
不要再去问回来一些奇奇怪怪的答案了。
凌鹿的笑容如同此时的阳光“好呀好呀”
他歪着脑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道“这么说起来,先生,你遇到喜欢的人时,是一下就知道了,还是慢慢才知道的”
厉行洲“”
他好看的喉结向下滑了几许,却始终没有回答。
尽管厉行洲没有应声,也丝毫不妨碍好奇心正盛的凌鹿继续往下问“对了对了,先生,我还没问过,你有喜欢的人吗”
厉行洲抬腕看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矿场吧。”
“你之前说,想先去103号采矿场”
一说到这个,凌鹿立马就忘了别的,赶紧应道“嗯嗯,是的我们在那里修了最多的机器,先去看看它们。”
越野车绕着盘山公路走了一阵,终于驶入了7号卫星城。
从公路边往下望,已经能看见103号采矿场了。
这是一座建于旧纪年的锡矿和铜矿场,占地颇广。
采矿场的东面和南面都是灰色的山崖,山上没什么像样的植被,只有一些顽强的野草夹在石头的缝隙里。
采矿场的西面,则是大片的、难以清理的巨型混凝土石块。这些几十层楼高的高强度混凝土,原本是旧纪年空中轨道的一部分,如今早已坍塌得不成样子,只留下了残破的桥墩与折断的桥面。
这暗色山崖与断壁残垣之间,便是103号采矿场
。
如今的103号采矿场,规模比旧纪年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出矿量也不足旧纪年的百分之一。
那些源自旧纪年的采矿设备,早就在数十年的时光里严重耗损,全都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
凌鹿坐在副驾的位置上,掰着指头一项一项地数着在这个采矿场修好的机器。
比如罢工了的磁选机、哼哼唧唧不肯好好干活的凿岩台车、赖在地上不愿往前走的掘进机、偶尔会摆烂的起重机
厉行洲用余光看向认真无比的凌鹿,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数着数着,凌鹿停了下来,笑眯眯地说着“除了这些采矿选矿的机器,我还给他们修好了一台清洁机器人呢。”
厉行洲“噢”
凌鹿“是一台很高很高的机器人采矿场的选矿车间不是都很高吗,要清洗屋顶擦窗户什么的其实很麻烦。”
“旧纪年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机器人来做。但机器人报废以后,这些事就又只有工人们自己做了。”
“他们平常下井挖矿也很忙,所以大概一年才会集中清理一次,车间外面看着就一直脏兮兮的。”
“这台清洁机器人修好以后,只要下了指令,每天都能把厂区的楼房设备擦得干干净净的”
“我觉得这台机器人真是太棒”
说到这里,凌鹿突然意识到,和采矿场提高的采矿率相比,一台能做清洁的机器人,可能也没有那么重要,没有那么值得一提。
他的声音便越来越小,最后含糊不清地带了过去。
这时,反倒是厉行洲开口了“嗯,确实是很棒的机器人。”
“让工人们有更好的工作环境,对他们的身体有好处,效率也会变高的。”
凌鹿眼睛一亮“对哦是哦”
他不停点着头“大螃蟹就是很棒”
大螃蟹,自然就是他偷偷给这台机器人取的名字了。
因为它有着两只特别长的机械臂,又有着可以任意伸缩的六条腿,凌鹿总觉得这台机器人很像螃蟹。
厉行洲并没有追问“大螃蟹”究竟指什么。
相反,他像是完全已经猜到了一般,眼底带着一点笑地瞥了凌鹿一眼。
越野车在阵阵尘土中又开了一刻钟,终于停到了采矿场的厂区门外。
车堪堪停稳,凌鹿还未下车,先“咦”了一声。
厉行洲立刻道“怎么”
凌鹿道“今天明明是公休日,怎么大门是开着的没有锁”
公休日,所有的矿场都会休息,只留下几名工人值班,以防有人翻进来偷了材料拿去黑市换钱。
这种时候,厂区的大门一定是关得严严实实,只有值班工人确认了来人身份才会开门。
凌鹿看着洞开的大铁门,心里不由一阵疑惑。
此时的矿场里没有工人在井下工作,运输车也静静地停在轨道上,车
间里的选矿机也都是关着的。
偌大的采矿场显得格外寂静,以至于有几分森冷。
凌鹿往前走了几步,皱着眉头打量着这片自己来过数次的厂区。
当他环顾四方,望向远处一座重型机械时,惊道“那里那台起重机上面,那里有人”
厉行洲也看见了。
远处一台褪色的、约莫有30米高的起重机塔吊上,攀着两个黑色的人影
其中一个人影看着小巧灵活,已快要爬到塔吊的顶部了;另一个看着像是手脚不协调的,还挂在塔吊的底部。
凌鹿急道“糟了,该不会是通往控制室的电梯又坏了,他们只能从外面爬上去吧”
“不行,我得赶快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他正拔腿要跑,却被厉行洲一下攥住了手腕“停下。”
厉行洲上前一步挡在凌鹿的前面,手始终牢牢握着凌鹿的手“我们一起去。”
他顿了下,又道“不管看到什么,留在我身边,别乱跑。”
厉行洲的语调极其严肃。
印象里,凌鹿只在许久之前,在大地之城复习社会与历史时,听过厉行洲用这么严肃的语气。
为什么厉行洲的态度突然变了
难道是这里还有别的古怪
凌鹿脚步放缓了下,再次看向那洞开的大门,安静的厂区
是因为太安静了吗
就连矗立着的重型机械,看着也有些莫名阴气。
一阵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过。
瑟瑟风声中,似乎带着刺耳的嗡鸣。
这声音
凌鹿心中突然涌起些不适感。
两人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起重机前方,能看清塔吊下方那个人影了。
而已经爬到顶端的那个人,因为离地面有段距离,依然看不清晰身形面容。
凌鹿盯了下方那个人形几秒,惊道“那是郑师傅啊不对,他的腿不好,就算真的是起重机坏了,也不应该是郑师傅上去啊”
郑师傅早年受了工伤,腿一瘸一拐的,现在在矿场主要做些协调统计的工作,偶尔和人换着值个班,不会做什么体力活的。
也正因为他的腿脚不好,所以往上攀爬的速度格外慢,到现在也就爬了不到10米。
不知道是听见了凌鹿的声音,还是瞥见了下面有人过来,郑师傅抱住钢铁支撑架,扭头向下看着凌鹿和厉行洲,竟然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
那笑容,就像是被强行糊在了脸上似的,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小鹿老师你怎么来了”郑师傅嘴咧到耳朵根地问着,语调是反常地亢奋激昂。
不待凌鹿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小鹿老师,你修好的这个起重机真好啊能让我们爬到好高的地方啊”
“我就想上去看看,看看这这顶上的风景。”
“小鹿老师
,你也一起来吧,一起去看看上面”
“我儿子已经在上面了,他正在等我呢”
郑师傅一面说,一面抬头望向了塔吊的顶部。
凌鹿唰一下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攥紧了厉行洲的手道“不不,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郑师傅自己去爬这台起重机,本身就十足怪异;
而他居然还能笑呵呵地说出自己儿子在上面等他,这已经不仅仅是“怪异”能够形容的了。
凌鹿听其他工人说过,郑师傅早年丧妻,只留下一个儿子。这孩子今年才不过6、7岁,郑师傅视若珍宝,唯恐儿子磕着碰着,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从不让他去危险的地方、做危险的动作。
可今天,他看着孩子爬到30米的起重机上,非但不加阻拦,还连声说好
这时,厉行洲低声道“他被侵蚀了。”
“他的孩子应该也被侵蚀了。”
凌鹿的脸色骤然一白。
他小声道“被侵蚀那就是会千方百计让污染物吃掉自己”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往外跑,而是要往高处爬”
刚说完,凌鹿心中一惊,反应了过来“难道,污染物会从天上”
这里是卫星城,不像主城那样,有着带有辐射范围、可以拦截飞行污染物的防御墙。
这么看来,是有潜伏污染物苏醒过来,飞到了卫星城上空
厉行洲道“是。”
话音刚落,凌鹿便听见了清脆的“咔哒”声。
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厉行洲已经脱掉外套扔在一旁,将永远随身带着的枪和稳定剂别在了腰后。
他盯着无云无霾的天空,语气冷硬“军队会来接应,但污染物到达的速度预计更快。”
“凌鹿。”他转头看向凌鹿,神色严肃冷厉“你来过这个采矿场,应该知道掩蔽所的位置”
凌鹿点头。
“我会将那两个人救下来,”
“你带他们去掩蔽所,紧闭防爆门,等待通知。”
在厉行洲面前向来都是乖乖说好的凌鹿,这次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盯着厉行洲道“你呢”
厉行洲道“我留在这里,拦截污染物。”
对于飞行性污染物,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拦截、击杀,后续扩散的范围将远大于陆行性污染物。
至于这些污染物究竟之前是如何潜伏在卫星城,又是怎么侵蚀人类的,那就待拦截之后再来解剖研究了。
他看着凌鹿发白的脸,声音稍稍缓和了些“别担心。”
“这些污染物的等级不会太高,我可以解决掉。”
“别害怕,在掩蔽所里好好等着就行。”
凌鹿缓缓点了点头。
他当然相信厉行洲可以拦截住这些飞行的污染物。
但是
他望向了塔吊上方。
厉行洲要独自去营救这两个人吗
这两个已经被侵蚀,已经难以正常交流的人
他们一定不会配合营救的。
说不定还会挣扎反抗
凌鹿注意到,无论是郑师傅还是小郑,都没有绑安全绳。
一旦他们开始挣扎,对谁都是极其危险的事。
这种情况,自己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不能帮上一点点忙吗
凌鹿咬紧嘴唇,脑子里飞快地过着自己最近修过的东西、自己知道的器械
猛然间,他脑中一亮,双手抓住厉行洲的胳膊“先生,我可以帮忙”
“我,我能帮着你一起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