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准备年夜饭奶奶发挥失常,红烧排骨把老抽当成生抽,还放了两遍,结果乌漆嘛黑一盘。
全倒了舍不得,老太太把排骨放自己面前“你看这脑子,刚放的酱油,转头就忘了。”
冯敛臣端起来看了看,去厨房加点水回了遍锅“没事,就这样也能吃。”
奶奶眯着眼把烧鹅夹给他“老糊涂老糊涂,人老了就是这样,越来越不中用了。”
冯敛臣打开电视,若无其事地说他自己在家做饭也这样,祖传的丢三落四。但是岁月不饶人,尤其逢年过节,看着至亲,有时你会突然意识到,原来对方比记忆里又衰老了一些。
吃完饭看节目的时候她又说起身后事“等以后我走了,不用大办丧事,也不用叫老家的人过来,该见的都见过了,你爷爷的墓地是以前就买好的,我和他葬在一起就行了。”
冯敛臣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啦,盖过别的声音,他扭头抬声问“什么”
奶奶说“我说以后我不在了,你什么都不用操持,我们当老人的,最大的心愿就是不给孩子添麻烦,懂不懂”
冯敛臣把头转回去,应了一声。
世上最公平的事之一可能就是面对至亲老去的无力感,再有权有势的人都不能例外。
过年期间,母亲吴满香那边去探望了一趟,跟父亲冯全则只打了通电话,两句就挂了。
吴满香家里还是老样子,继父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音量开得很大,一边嗑瓜子一边端茶,弟弟趴在桌上慢腾腾写作业,冯敛臣看见他寒假作业底下藏着玄幻小说。
母亲絮叨说弟弟期末考得不好,寒假报了补习班,大年初三就要上课,又抱怨现在的老师真是精明,补习课程一年比一年贵,上了回来也看不出效果,但不去上又更不行。
终于假期都过完,春节复工第一天。
这天所有的业务都不开工,员工来公司的主要活动是讨利是,图个喜庆。
按传统是上司给下属,已婚人士给未婚人士冯敛臣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团和气,来一个发一个,扭头见高总他们几个也在守门,来拜年的员工源源不断,满耳都是“恭喜发财”。
发利是图个彩头,通常数额不大,三块五块,大一点的领导手会比较松,三十五十,甚至一百的也有。
作为未婚人士,冯敛臣除了发,自己也收了几个,回来拆开一封,里面装的就是一百。
这么大手笔散财的,首先猜一个董事长谭月仙。
塞回去时有人敲了敲大敞的门。冯敛臣抬头,便见谭仕章站在门口。
他勾着嘴角,屈指又在门上敲敲“冯总。”
谭仕章今天穿了身海军蓝的羊毛呢柴斯菲尔德大衣,版型挺括,肩宽头窄,格外标准的男模身材,他头发好像比年前削短了一点,随手往脑后一束,站在那儿气场就让人很难忽视。
过年期间,冯敛臣只在大年三十给谭仕章发了条拜年短
信,此外两人几乎完全没联系。
毕竟不顾得,假期家里家外的事情一点不少,要买年货,要大扫除,要贴春联做年饭
谭家大家大族的亲戚多,要应酬的恐怕更多,料想亦没有联系他的闲心。
两人互不干扰,此时相见,才突然觉得真是隔了很久没见。
谭仕章不请自来,大摇大摆走进来,冯敛臣却一时晃神,脑子里突然涌入很多回放画面。
但是回家过了个春节,那些荒唐的放纵好像也就留在了去年,而现在已是新春了。
到处都是新春新气象的声音,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何去何从,延续还是更新
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冯敛臣回过神,起身笑道“不是吧,您也来讨红包您可比我有钱多了。”
“哪能,我是特地来给你发的。”谭仕章道,“怎么没去问我要”
“去了。结果围着的人太多,只好灰溜溜又泡回来。”冯敛臣说。
谭仕章进来时顺手掩上门,把一封利是放在桌角“那这样,利利是是,大吉大利。”
冯敛臣伸出手去,谭仕章却把他的手连同红包一起按住。冯敛臣抬头看他,两道视线交汇,正值晌午,光线亮堂,他在谭仕章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微缩的倒影。
谭仕章说“我还知道包个红包上赶着送来,冯总,你就什么都没给我准备”
冯敛臣怔愣,下意识笑了笑,这次反应过来了“仕章总不至于斤斤计较吧。”
谭仕章居高临下地审视他,突然笑了笑,还是突然伸手抱了他一下,旋即便放开了。
办公室没锁,随时可能有其他人进来,冯敛臣按捺住四下张望的冲动,哪怕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也还是生出一种类似偷情的刺激感,人类真是做贼心虚的生物。
然后谭仕章意有所指地问“你今天下班有什么活动吗”
冯敛臣道“回家,洗漱,最后回味一下没过够的假期。”
谭仕章凑近,眼睛盯着他,低声问“要去我那儿回味么”
冯敛臣也眯着眼,从镜片后乜谭仕章,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见面也是避人耳目的,下班冯敛臣走到谭氏大厦两条街以外,才上了谭仕章的副驾。
谭仕章问“要不要先去哪吃个饭”
冯敛臣想了片刻还是说“算了,没有必要。”
原本想的是还有暴露的风险,说完却感觉更微妙,仿佛什么都不管不顾,直奔主题而去。
一段理想中的亲密关系大概不该是这样的,但是对冯敛臣而言对他这样的人设来说,日复一日的工作填满了日常生活,至于其他的,情感和欲望则大部分时候是干涸状态,实在不容易分出更多心力维护。他不动声色看了谭仕章一眼,谭仕章只是笑了笑,说那好。
这天行程的终点却不是谭仕章住的酒店公寓,因为半道路过他工作室的时候,谭仕章突然提起新收了一套鸽血红。
那毫无疑问,必须要去看看了,什么时候上床反而可以再议。
于是掉头就去了别墅,一楼客厅还是琳琅满目样子,只是个别位置的展品有变。
比如那套绝地武士没有了,多了一套海螺珠,冯敛臣认珠宝的眼神是很准的,尤其独一无二的珍品,就像独一无二的美人,都是美的,但各有千秋,不可能认错。
谭仕章解释“那件东西书法协会的周太太喜欢,拿去了。”
冯敛臣低头看珠宝,侧头看他,唇边漾出一点笑意,调侃他带头搞副业敛财,不务正业。
谭仕章靠在柜子上,两条胳膊抱在胸前,为自己叫屈“谭皓阳也折腾,你看爷爷以前说过什么吗你不知道吧,他还投资电影项目,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算转行当全职制作人。”
虽然没听过但不奇怪,不然谭皓阳哪来那么多娱乐圈人脉“拍电影有赚头吗”
“这就不清楚了。”谭仕章说,“术业有专攻,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冯总。”
“那是我有误解。”冯敛臣说,“我以为老板都是博学多才的。”
“这话听不出夸我还是损我多一点。”谭仕章笑道,“但我真心觉得谭皓阳适合当制作人,他适合娱乐圈那个遍地捞金的地方,至于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和金子打交道。”
冯敛臣扯了一下唇角,做出倾听的态度。
谭仕章果真给他看了来之前提起的鸽血红,后面还提起这间别墅的渊源。
其实这里是正经注册挂牌的
ianta的工作室谭仕章进谭氏之前就创办了这个小工作室,所以入职后也一直都没关停。这件商住两用的别墅甚至是他父亲谭立文早年送的,谭仕章回国后一度打算在这里做自己的品牌,人多的时候,还有两三个全职助手在这边帮忙。
现在自然一个都不剩,全都人走茶凉了,只剩谭仕章一个人维持,什么都是自己在弄。
不知道这些的时候觉得这地方神秘,知道后再看这间大到吓人的别墅,又觉冷清寂寥。
灯光耀眼,满室流光,在这个珠光宝气的地方,谭仕章凑上来,低头轻嗅他的后颈。
冯敛臣抓住他的手“你这地方全是监控。”
谭仕章说“没关系,只有我自己能看。”
冯敛臣不语,意思很明显。
谭仕章顿了顿,似乎为没能哄他在这个地方搞一次感到遗憾“去楼上。”
到了楼上卧室,谭仕章想起什么“有件事之前其实跟你讲过。”
冯敛臣问“什么”
谭仕章吻他“早就说过,别您来您去的了,听着见外,除非你就喜欢这样的情趣。”
还没散去的年味里,一点点进入开工状态。
吴小东回来金城干的第一件事是找房子,趁工作没忙起来的时候,从冯敛臣家搬了出去。
年前由于冯敛臣撞破他和女朋友,似乎两人回去就闹了矛盾,后来不知道又吵了什么,吴小东的女朋友甚至闹着要跟他分手,为了挽回关系,吴小东想要搬出去和她合租个地方。
更具体的冯敛臣没有过问,吴小东有工作有收入,可以自己做主,想怎么选是他的自由。
只是家里重新变成没有一点人气的样子,每晚回家,只有静悄悄一片黑暗。
吴小东借住的时候,对冯敛臣来说,虽然还不至于幸福指数飙升,只是偶尔也有得到回馈的时候,比如加班到十点多回到家,这位少爷也能动动手,帮冯敛臣煮碗加鸡蛋的泡面。
冯敛臣兴起一点隐约的想法,不然从谭仕章母亲家把猫接回来,做个伴也没什么不好。
正月十五这天,员工食堂煮了元宵,下午还多放了半天假,让员工提前回家。
因此天还没黑楼里差不多就空了,冯敛臣还在岗位上,接到董事长办公室的内线电话谭月仙叫他过去,声音艰涩,像是喉咙里挤出来的。
冯敛臣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见谭月仙犯病,捂着胸口趴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