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谁痴谁傻
看着眼前大红的喜字,姜遗带着微醺,轻轻推开了新房的门。
地上是无数瓜果的皮,还有啃完的骨头。满地脏污之中,夹杂着一抹喜庆的红色,那是新娘子的盖头。
姜遗身体一僵,往桌上那个正自狼吞虎咽的人看去。这是一个满脸痴傻之色的女子,她颧骨突出,脸颊凹陷,显得下巴很尖。明明很瘦的脸,额头上却皱起了一片抬头纹。
她一只手拿着筷子在桌上翻来搅去,半天也没能成功把菜夹起来。于是把另一只手中啃了一半的骨头随手往地上一丢,又伸手抓起一条鱼塞入了口中。
听到姜遗进门的声音后,她朝这边看了过来。看到姜遗的瞬间,她不明意义的扭动了几下,然后扬起下巴,大声嘿嘿傻笑起来。原本便不大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这张氏女,不但是个傻子,而且还丑陋无比!
姜遗呆在门口,内心十分复杂。张氏女却撅着嘴走上前来,用满是油腻的手将姜遗给拉到了桌边。
她瞪着姜遗,一脸凶狠道:“你傻吗?我娘说了,成了亲我们就要在一起,你连这都不懂吗?快坐下,听到没有?”
姜遗心下叹息了一声,见她一身油污,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道:“我去打水来给你洗洗,你先别抓着我了!”
“你干什么?”张氏女下巴扬起,朝姜遗吼道。她似乎根本听不懂姜遗说的话,拉住姜遗的手更加用力了。
姜遗无奈,只得柔声不断解释起来。可任凭他说破天,张氏女也只是呆傻的看着他。
就这么纠缠半晌后,姜遗终于得以脱身,打来水为她洗手净面。却发现张氏女手上有许多老旧伤痕,显然她在家中曾受过很多打骂。
他心中想到,这张氏女什么都不懂,以后自己一定要耐心的教她才是。
帮她把手上的水擦干之后,姜遗倒来了两杯合卺酒,这是婚礼的最后一步,只有喝了这酒,才算真正圆满。
“哈哈哈哈!”
当姜遗将酒杯递到张氏女身前时,她并不愿意喝,而是笑得弯下了腰。更伸出手胡乱拍打,竟将姜遗手中的酒杯拍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张氏女看着地上碎裂的酒杯,直起身朝姜遗大吼道。她嘴唇撅起,直愣愣的盯着姜遗。
姜遗十分恼怒,却也不好向一个痴傻之人发怒。只是沉默着将房间收拾干净,洗漱一番后就休息了。
二人虽然共处一室,姜遗却丝毫没有半点其它想法,只是觉得心中有些难受。
三日之后,也到了回门之时。
“女儿,你在姜家有没有人欺负你呀?”张母将张氏女叫到一旁问道。
张氏女闻言看向姜遗,大声道:“他不让我吃肉,还非要让我喝酒!”
姜遗闻言一愣,想起了自己教她,以后不要再用手抓肉吃的事情。至于喝酒,自然是指那合卺酒之事了。
姜遗看着大家沉下来的脸,正想解释,张母却又问道:“那他打你没有?”
“他昨天才打我的!”张氏女说完,扬起下巴气愤的冷哼了一声。
姜遗心中一震,只觉十分匪夷所思,这话从何说起?他不由皱眉强笑道:“我何时打过你,你可不要胡说,大家会误会的。”
张氏女闻言,只是呆傻的看着他,没有半点反应。
“他怎么打你的?是用手打的还是用脚踢的?”张母寒着脸问道。
张氏女目光动了几下,片刻后回道:“他用脚踢我!”
“踢你哪里,是不是你的腿?”张母继续追问。
张氏女闻言,俯身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就是踢的这里,现在还疼呢!”
张母见她同时抱着双腿,皱眉道:“两条腿都踢了吗?到底踢的哪里?”
张氏女呆愣的看着她,最终在其接连大声喝问下,把手放在了小腿处。
自此姜遗终于百口莫辩,无论他如何解释,张家只是问道:“她一个傻子难道还会说谎吗?如果你真没有打过她,她能把所有事情都说得这么清楚?”
他还不甘心,想要和张氏女对质,解释清楚此事。怎料她被张母带入内堂片刻,便怒气冲冲的大声喊道:“我不和他说话!你们不要和他说话!”
姜遗一颗心沉入谷底,他最终被张家一通大骂,赶了出来。
等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和姜父姜母交代了事情经过,他们也反应过来,此事必有阴谋!
很快,姜遗一家人都打骂张氏女的谣言传出,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必谈的话题。
姜遗听闻,气得浑身颤抖。他没想到,张家竟如此卑鄙无耻。让姜家几天便人财两空便罢了,还要使他们身败名裂!
他想不通,那张氏女自然真真切切就是一个痴傻之人,可她为何会说谎?她为何会掐头去尾,扭曲事实?她为何会无中生有,诬陷自己?
实在气不过的姜家报了官,谁知这时大家才发现,张家不知何时已经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如今已然人去楼空了!
随着事情真相露出水面,谣言没了,但是幸灾乐祸的人自然多的是。姜家毁掉了婚书,此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可是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但在姜遗心中留下的那些痛苦,真的就没有了吗?自此以后,姜遗对于痴傻之人,再也没有半点同情之心可言!
愤怒、羞恼、痛恨、失望、厌恶,种种负面情绪如同一颗颗种子。在刹女魂音的催动下化出道道黑气,最终融成了一团散发着魔意的东西。
姜遗的心魔,在这团魔意中开始逐渐滋生。含光通过自己与姜遗的联系,清楚的感应到他心中的种种剧烈情绪,顿时被吓了一跳。
沉默的看了姜遗一会后,含光回过神来,当务之急是先把他弄到岸上去,其它的事都可以稍后再说!
胡乱挣扎了许久,含光此刻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一把剑啊,为什么要自己去游呢?
她心念一动,瞬间带着姜遗从水中飞出,轻轻落到了河岸边上。离开了河水,那诡异的笛声也消失不见了。
眼见姜遗已经是命悬一线,含光不由忧心忡忡。她俯身为其擦去了脸上的水渍,然后将他扶起,便向空中飞去。
为今之计,她也只能尽快为其找个大夫,只是希望姜遗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含光心急如焚的不断往前飞去,同时扫视着下方是否有城镇。
只是此处实在是人迹罕至,他们所过之处,尽是一片片山脉。含光内心越发焦急,她已经隐隐有了不祥之感。
“放我下去吧!”姜遗微弱不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他不知何时,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含光立时朝下方落去,将他轻轻放到了一道瀑布前的大石之上。
姜遗被含光扶着坐起,他的前方是一片陡峭石壁,上端的石壁中莫名出现了一个斜着朝下的圆洞,一道巨大的水流自洞中喷涌而出。
他伸出颤抖着的手,抓住了含光的手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点点力气。没有去想含光为何会从剑灵世界来到外面,姜遗张口喘息着,片刻之后紊乱的气息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我已经不行了,以后没办法再帮你变成人了!”他充满歉意的看着含光,艰难的摇了摇头。
“你不会有事的!你不是有法力吗?你赶紧运功疗伤啊!很快就会好的,对不对?”含光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愿相信他如此突然,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