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我的新郎,顾廷灏
红唇轻点,白纱坠地。苏菱站在落地镜前,双手交叠身前,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窗口恰好有风吹来,背后的头纱随风轻动。唯一的不足……她缓缓抬手,轻抚被风吹起的刘海。从额头延伸至眼角的疤痕,即便再好的化妆术也无法修饰,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还是要用厚重的刘海遮丑。如果没有十几年前那场事故,或许此刻的她,也会是一个美丽的新娘吧。门外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苏天成夫妇和几位女性亲友走了进来。哪怕从前的关系中存在利益纠葛,但到了出嫁之日,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苏菱看着一张张熟悉脸孔,只觉得这些都是最亲近的人。“爸,妈,您二老……”原本要按规矩,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可刚刚开口,便被苏天成一脸严肃的打断。“知道顾廷灏去哪了吗?”
完全没预料到的情况,苏菱不由得愣住,过了片刻才茫然问:“他不是应该,从顾家大宅过来吗?”
提起这个,太阳穴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她立刻转头去看挂钟。已经快十点了。婚礼流程的安排中,接亲时间明明在九点之前,迟到了将近一小时,怎么会……“顾老爷子刚才打电话来,询问这里的进度,顾廷灏根本不在大宅。”
苏天成眉头紧蹙,深呼吸压抑怒气:“他昨天告诉老爷子,接亲临时改成从他的公寓出发!”
婚礼从简后,每一个流程苏菱都仔细核对过,布置大宅时,她还亲自过去检查,至于公寓,直到昨天之前,都还保持原样。顾廷灏对这场婚礼压根不上心,又如何会突然变更地点?越想越心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苏菱抓起桌上的手机,走到角落里给顾廷灏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音,恰在此时,助理肖铎来到了苏家别墅。肖铎身着一套崭新西装,面上带笑,进门后先礼貌地向苏家长辈道喜,看起来像是受顾廷灏吩咐。果然,客套过后,他充满歉意的表示:“海外公司出了些紧急状况,顾总的视频会议从清早开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只好委屈苏小姐先去婚礼现场。”
新郎不接亲,让新娘独自出发,若传出去,定会引起诸多猜测和议论。可婚礼举行的时间已经定好,大多数宾客也都在现场等待,总不能新人双方都不露面。因此,苏家人虽然不满,却也只能先行一步。喜车里,伴娘陪伴在苏菱身侧,见她情绪不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拍拍她手背,含笑劝说:“新郎只是一时脱不开身,肯定会尽快赶来的,不要着急。”
伴娘是苏家的亲戚,按辈分,应该是苏菱表妹。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刚才苏菱化妆时,一直在周围帮忙,这种时候看着她,还算有些安心。苏菱抿唇笑笑,微俯下身,探手在脚踝处揉了揉。之前试婚纱的时候,一起买下了这双高跟鞋,款式质地都合心意,当时试穿也很舒服,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刚走几步就磨得脚痛。似乎是一种不好的隐喻。婚礼现场。大银幕上,倒计时已越来越近,宾客们全部入席,悠扬的乐曲在大厅回荡,偶尔有几个小孩子,牵着粉色气球从过道中奔跑嬉闹。外面是一片热闹景象,休息室内,每个人脸上都愁云惨淡。“喜宴这就开始了,还不见人影,电话也打不通,什么情况!”
苏天成双手插在腰间,又气又急来回踱步:“刚才那个助理呢,让他联系顾廷灏!”
方才苏家一行人出发,肖铎回了自己车里,没人注意他的去向,现在想找,根本不可能了。连同伴娘、跟妆师在内的几个小姑娘,都屏息不敢说话,徐嘉文心疼苏秀秀,对这场婚礼本就不看好,此时自然也不多言,只安静看戏。正僵持时,司仪敲门进来,通知新人和双方父母就位。眼看苏天成又要发火,沉默许久的苏菱提着裙摆,缓缓站起身。“爸,您别着急,廷灏……或许就在赶来的路上,我先去向宾客们解释,延后一小时开场。”
这番话,苏菱自己说来都没有底气,自然安不了苏天成的心,可此时此刻,她已别无选择。跟随司仪的脚步,一袭婚纱的苏菱上台,独自面对整场宾客。下面的窃窃私语声,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头顶的聚光灯垂直落下,形成一个圆,将她困在中央,眼前尽是白茫茫的虚无。她控制好表情,竭力稳住声线:“感谢诸位来参加今天的结婚仪式,我的新郎顾廷灏,因有些急事要处理,稍晚一些才能抵达,请大家……”话说到一半,台下突然传来惊呼,隐约可以看到,众人正对着她所站的方向指指点点。聚光灯倏地熄灭。苏菱意识到什么,缓缓转过身去,瞬间僵在原地。大银幕上的结婚照,不知何时换成了几张陌生的照片重复滚动。照片的拍摄地点在机场,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汽车旁,微俯着身,双手伸向打开的车门里。而车里,露出一条纤弱的手臂,以及小半个身影。照片似乎是偷拍,两人都没有正对镜头。可苏菱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苏秀秀,和此刻本该站在自己身边的新婚丈夫——顾廷灏!右下角显示,拍摄时间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控制室的工作人员发现系统被攻击,立刻关闭播放设备,许是操作太匆忙,连同大厅内的灯光也先后被熄灭。一束束白光消失在瞳孔中,仿佛被击毁的世界,碎片从身边坠落。司仪走近,低声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办。苏菱身形笔直,头颅始终高昂着:“请宾客离席。”
说完,她拿过话筒,形容淡然,一举一动丝毫不减窘迫。“新郎顾廷灏临时出差,婚礼暂时中止,在此我代表苏顾两家,向诸位表达诚挚的歉意。”
在一片喧闹嘈杂中,苏菱按住胸口,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