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然之法
京海大学的图书馆是一栋四层楼的建筑，方方正正，从外表看来很是朴素，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设计，但面积很大，是在几十年前由一位爱国商人捐建的。几十年间，这里的各种书籍不断补充，如今已经是全国第二大图书馆了，仅比国图小一些而已，而在某些专业上的书籍，甚至比国图更加全面。
曹小刀要来这里查看一些关于传统武术的书籍，当然，这里不会有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他只是想要对一些关于武术的常识进行一个基本的了解。
曹小刀正在翻看着一本武术分类的书，旁边还放着一摞介绍各种武术的书。手机突然响起，曹小刀连忙拿了起来，并向身边的人表示歉意。
电话是林婷打来的。
“你怎么没过来？”林婷开口问道。
“啊？”曹小刀这才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八点儿。
“我在图书馆看书，没注意时间，对不起啊。”曹小刀连忙解释。
“算啦，你看书吧，以后如果不来的话先告诉我一声。”
“嗯，好。”
“就这样，再见。”
“再……”，没等曹小刀说出见字，林婷已经挂断了电话。
林婷坐在椅子上，放下手机后，开口骂道：“可恶的曹小刀，不来也不说一声，让我白等一晚上。”
此时的曹小刀，已经又翻起书，读了起来。
……
第二天早上，曹小刀顶着个大黑眼圈，无惊打彩地从图书馆里出来，正遇到准备去吃早餐的沐欣，沐欣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啦？”
“啊……”曹小刀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道：“没事儿，昨晚看了一夜书，太困了，我要回去睡一会儿，再见啊。”曹小刀一边说着，一边向宿舍走去。
“再见，多注意休息啊。”沐欣说着。
回到宿舍，躺到床上，曹小刀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中午，曹小刀起床后去餐厅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今天没课，他准备出去走走。在学习上，他从来都不是一味死学，从小学到大学，他都没有参加过补课，这主要原因是他家里拿不出昂贵的实习费，而另一方面是曹小刀自己也足够争气，成绩一直都不错，没让家里多操心。
曹小刀骑上自行车，出了学校，没什么目的的走着。
不自觉的，他走到了上地公园。
此时已经是深秋了，公园里的树早就枯黄了叶子，有一些都已经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了。
曹小刀推着车，走进了公园。
公园里很安静，有人在打着太极拳。
找了个无人的长椅，把自行车放到旁边，曹小刀安静的坐到椅子上，看着不远处打着太极的人几个身影，他们动作缓慢、从容，舒展着身体，似乎是在动与不动之间交替着。
一片叶子从头顶的树上不规则的落下，到了曹小刀眼前，他伸出手准备去抓住，可那片叶子却晃悠悠的从他的手边落了下去，落到了地面上。曹小刀看了看落到脚边的叶子，又抬着看了看伸到头顶上的枝丫。
很片的，又一片叶子落了下来，曹小刀快速的出手，可那片叶子却在他抓到的瞬间突然变了方向，让他抓了个空……
又是一片叶子落下，曹小刀这次动作很慢，他随着叶子落下的路径伸手，那片叶子便自然的停在了他的手中。
“我很快速的出手，却抓不住叶子，在我的手快要接触到叶子的时候，气流的推动，让叶子落下的方向发生了改变。而当我随着叶子的轨迹轻轻的伸出手，不去改变气流的运动，它便会落到我的手上。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气流的变化，如果气流足够大，就能够产生足够的力量影响周围的环境，就像风一样，而如果能够控制这气流的变化，也就能够控制周围的环境了。林婷的内功应该就是这样的力量，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武术的范畴之内的事情啊……”
曹小刀一边看着树叶在身边不停的落下，一边不断的想着，偶尔伸出手去抓那些树叶。
“如果我的出手很迅速，但是不却不发生气流的变化，那么便同样可以抓住树叶了，不过，这好像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啊。”
他又看了看那几个打着太极的身影，树叶在他们身边自在的落下，没有发生什么改变，他们也没去理会那些树叶，如果不是他们真实的存在在那里，似乎是可以不被察觉的，他们仿佛与这自然融合在了一起。
曹小刀走了过去，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不久之后，几人打完了一整个套路。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人看着一旁的曹小刀问道：“小伙子，会打太极拳吗？”
曹小刀摇了摇头：“我不会，不过倒是很感兴趣，所以不自觉的走了过来，打扰几位叔叔练习了。”
“这有什么打扰的，这是公园里，公共场合，再说练太极也不怕看，我倒是真希望能多一些人来看啊。”
那老人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一看就身体极好。
“这些传统的东西啊，是越来越没人关注啦，也就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没事儿的时候在这动一动，练一练，估计我们这一代人之后啊，差不多就失传了。”老人话中带着些感伤和不舍的情绪。
“陈老，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跟您练习。”另外几个人纷纷跟老人打着招呼，然后便离开了。
“也就这么几个人，还愿意每天陪我在这儿动弹动弹，不过你看，他们也都不年轻了啊。”
“我听他们叫您陈老，不知道您是？”曹小刀问道。
“没什么，我姓陈，年纪比他们大，他们便这么称呼我了。看你的年纪，应该是大学生吧？”
“嗯。”曹小刀点头回答。
“青春年华，好啊！”陈老笑着说。“你应该没什么事儿吧，要是愿意的话就陪我这个老头子聊会儿天吧。”
“嗯，好，我就是随便出来走走。”曹小刀答应着。他看得出来，这个老人应该不是普通人，他说话时的气质神态，充满着一种淡定和从容。
“你了解过我们的传统武术吗？”陈老问道。
曹小刀摇了摇头，他的事情是不能随意的说出去的。
“也不奇怪，这些东西都已经是旧时代的产物啦，在这个时代里存在的意义不大，被忽略也是正常的。但是当年我们也都是意气风发啊，呵呵呵。”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往事，陈老说着便痛快的笑了笑。
“只不过，跟我一起的那些老伙计们大多已经是各奔东西啦，有一些也已经不在了，我们都老了，将来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您一点儿也不老，一看身体是很好。”
“呵呵，老不老自己清楚。年老不以筋骨为能，这偶尔动一动啊，还能装的像个年轻的样子……”
陈老在那说着自己的过去，以及从前和他一起的那些老战友、朋友们。
那是一段峥嵘岁月，充满着血与火的悲歌，踏着一片片刀山火海，经历着一场场生死别离。岁月重回宁静之时，那些曾经一起奋斗的身影们却一个个消失了。
这是陈老记忆中的片段，他在那儿慢慢的讲述着，曹小刀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许久之后，陈老结束了他的回忆。
他看着曹小刀，笑着说：“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了半天，一定听的不耐烦了吧。”
“没有，您的那些经历很让人感动，也让人敬佩。”
“错，不是我的经历，是那一代人的经历。我是有幸从那个时代里爬过来了，可有太多的人，却死在了那条铺满荆棘的路上了啊！”
“你能听我说了半天，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啊。不像我的那两个孙子，我一跟他们说起这些，他们就不耐烦的跑开了，真不知道如果未来交到他们的手中会怎么样啊。”
“他们大概还小，没办法理解您说的这些，相信他们将来会明白的。”
“希望吧。”陈老有些无奈的说着。
“对啦，小伙子，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叫曹小刀。”
“曹小刀！名字很有意思，给你取名字的，一定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吧。”
“这个名字是我爸取的，他就是个普通人，很普通的人。”
“谁还不是普通人呢，只不过是有不一样的经历而已。如果能够选择，我倒是更愿意生活在今天这个时代，安安稳稳的做个普通人啊……”
安静了一会儿，陈老问道：
“你有没有兴趣也学学这太极拳啊？”
“我倒是挺想学的，不过这应该很难吧。”
“确实是不些难度，不过只要方法得当，学会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刚才看我们打拳，可看出了些什么啊？”
“这太极拳动作看着非常缓慢，但每一个动作都极稳，看得出来，这需要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有极强的控制能力。而且，你们在打拳的时候丝毫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也能看出精神是高度集中的，全部都放在了身体的动作上。”
“你倒是有些天赋啊，如果早些年，没准我会收你为徒啊，不过如今，我已经老喽。”陈老听曹小刀说着，很是满意的笑着说道。
“不过，我倒是可以教一教你这太极拳，不过先说好，我这可不是收徒，你也不必用师徒的那些礼数来对待，不然就太麻烦了，我们就当是望年之交好了。”
曹小刀一听，非常高兴，他不懂武术，也不懂太极，但既然如今已经在学了，那么能多学一些，肯定不是坏事。
“我先看看你的身体素质怎么样。”
陈老说完，让曹小刀做了几个拉伸跳跃的动作。
“嗯，非常好。看来平时也是经常运动啊。”
“我小时候学过几年跆拳道。”
“怪不得呢。虽然跆拳道是没什么用的花架子，不能用来实战，但对于锻炼身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听到陈老说跆拳道不能用来实战，曹小刀心里实然有了个想法：难道这慢悠悠的太极拳可以用来实战？！
“慢只是太极拳的表像，不是它的全部。”陈老笑着说道。
这已经是第二个能够轻易看出曹小刀心思的人了，第一个是林婷，第二个是陈老。
“这太极拳是武术中的内家拳法之一，通过意、气、形、神的修习，以求最终达到圆融一体的目的。”
“圆融一体？”
“不错，就是意、气、形、神合一，自然而发。”
“这跟形意拳的形意合一倒是有些相似啊。”曹小刀说着。
“哦？你还知道形意拳的形意合一？”
“我最近看书，书上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嗯，没错。形意拳是在心意六合拳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心意六合拳有六合之说，形意拳有形意合一之说，而太极拳则有意、气、形、神合一的说法。其实这些传统武术若修习到了极致，大概也都差不了多少，都是追求一种统一和融和，而不同的，可能也仅仅是外在的招式的不同了。”
“只不过，太极拳要把道理讲的更明白一些。它融合了天地自然的运转规则，是顺势和借势，而非强求，是一种自然之法。”
“自然之法……”
“不错，自然之法，就是大自然中，万事万物的运转规律和法则。就以大禹治水为例，他的父亲只知道到处去堵，结果就是越堵水越大，到最后洪水泛滥成灾，而大禹则采用疏导之法，打通江河流域，让洪水能够自然流走，最后解决了水患。人的身体也是一样，比如一个人生病了，很大的概率就是因为身体的某个地方不通畅了，而通过药物的治疗，让身体通畅无阻，病也就好了。”
“嗯！”曹小刀很认真的听着。
“既然这些武术的修习都是追求一种统一和融和的境界，那么那些招数和套路的修习的作用是什么呢？它们好像并不能在实战中应用啊。”
“你说的没错，招式和套路在实战中的作用不大，但并不是说那些练习也没有用。一方面，它可以让你更好的掌控自己的身体，你若平时动都不动，那么在对战之时，你对身体的控制就会不足；而另一方面，就是在不断的练习之中，去感受和理解，去融合自己的意志、心神。正所谓书读百遍，其意自现。武术也一样，你在不断的练习之中，就能够更好的理解和掌控自己的身体，也能生发出更多不同的东西。”
“其实今天，很多人都只抱住那些已经存在的套路不放是不对的，这最多只算得上继承，可继承下来的东西，很难完全保留原先的面貌，如果不能再发展出新的东西来，这原本的东西就只会越来越少了。所以，不管是武术还是别的什么，除了继承，还要有发展，有不同的变化衍生出来，才能让它不断壮大，更好的存在下去。”
“嗯，您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的学习也是一样，我们能学会很多东西，但却很难创造出新的知识。”
“不错，你能有这样的见识很不容易。所以啊，其实今天很多人的路都走错了。”
……
一老一小，就这样随意的聊着，秋日昼短，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
“我给你演示一下太极拳的套路，你用手机记录下来，想练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我大概也并不会经常到这里来，可能并不能经常跟你交流啊。”
陈老说着，向旁边站定，曹小刀连忙拿出手机开始记录。
陈老演练完之后，曹小刀收起手机。
“好啦，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啦，以后有时间可要多多练习啊。”陈老的话中带着叮咛和期许。
“您放心，我一定会认真练习的。”
“好啦，那我就先走啦。曹小刀，这个名字有意思，我记住了，要是下次再见面，你就叫我一声陈伯伯吧。再见啦！”陈老说着，收拾起旁边的衣服，转身向公园外走去。
“陈伯伯，再见，今天谢谢您啦。”曹小刀非常诚恳的说着。
陈老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一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公园门外。
曹小刀又坐了一会儿，想了想陈老的话，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刚才录制的视频，然后转身，推起自行车向外走去。
今晚，他打算去第一搏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