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穆宅
“如此说来，他害死了少城主，阑珊城自然不会放过他”，明烛回忆起穆夙橪事件的因果后感叹道，“仅仅是罚作厉鬼受刑还是太轻了。”
满腔真心被辜负的滋味他体会过，连他这种生来受尽折辱的人都痛的撕心裂肺，更何况少城主那般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呢？
明烛望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垂下眼皮思索。
“为何你会把鬼君令丢在那里？”
“我只知道我把它丢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丢在那。”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初离回答道，“现在。”
楸槐脸色阴沉的看着初离，拳头都攥紧了，“你偷听我们讲话？”
初离不屑道，“本座的神识甚至能覆盖整个人界，用不上偷听这种把戏。”
转头却对明烛态度来了个大转变，温声道，“穆夙橪我知道，因他一人连累整个穆家遭了罪，他们的老宅那全是厉鬼，我和你一起去，可以保护你。”
明烛拉着安安的小手为他整理刚刚因为钻到他怀里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没有理会初离。
“我们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只要你滚了他就不需要保护。”楸槐见初离被晾在一边，立马出言嘲讽。
初离不想继续跟楸槐打没有意义嘴仗，不依不舍的继续对明烛道，“鬼界已经发了悬赏令，这附近的厉鬼也都在寻找，你如今有了肉身更要小心别被他们盯上，明烛，我不想你受伤。”
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论过后，明烛终于抬起了头，不紧不慢的笑了一下，“不想我受伤？”
明烛笑了这一下，初离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满脸懊悔的解释，“我不是……”
“无事，我们走吧。”
没有给初离解释的机会，明烛直接抱起安安，朝着房门走去。
空气中散发着压抑的气息，意识到明烛心情不佳，楸槐难得没多嘲讽初离两句，给他火上浇油，赶忙跟在明烛屁股后边离开了客栈。
残破的朱红大门上充满了腐败的气味，仔细看上面溅着点点血迹，匾额上的穆宅二字覆满了灰尘，结网的蜘蛛在上面爬行，处处都是腐朽的气息。
夜幕已然降临，穆宅中的厉鬼传出了凄惨的哀嚎，他们被诅咒困在这座宅子中数百年无法解脱，怨气逐渐腐蚀了他们的理智，最后只能不停的互相撕咬。
这是当地有名的鬼宅，人人敬而远之，连带着整条街都无人敢靠近，久而久之此地便荒废了下来，街道上都无人清理，杂草丛生。
明烛一行穿过阴森的街道，来到了衰败的穆宅前。
里面传出来的凄厉哀嚎声吵的楸槐脑瓜子疼，他捂住自己的耳朵，目光在明烛身上绕了一圈。
明烛感受到了楸槐的视线，将安安留在原地，自己则靠近斑驳的朱红大门，毫无防备的伸出手想去将门推开。
就在这时，“铮”的一声，耀眼的剑光闪过，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厉鬼被钉死在了门上，挣扎了两下后当场魂飞魄散。
是初离的寒光剑。
明烛后退了两步，面上带着些许怒气，冷冷的瞧了一眼初离，“一只无辜的看门厉鬼也值得初离神君亲自动手，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他自己身为恶鬼，自然没有多加防备，左右不过被啃两口疼一些罢了，初离此举属实有些激怒了他，同为六界生灵，神为何非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居高自傲，迫害其他生灵，对着鬼魂下死手。
初离这边属实冤枉，那只厉鬼道行不低，不是穆宅中的，在外吞噬了不少魂魄，方才附身在大门中，受到了明烛躯体的诱惑，想要伺机夺舍，初离不想厉鬼动手伤了明烛，这才情急之下出手，没想到被明烛误会了。
“他方才想要……”
初离刚开口解释，就被心存怒气的明烛打断了。
“神君眼中就这么容不下鬼界生灵，非要将他打散才罢休。”
“下一个怕是轮到我了吧。”
丝毫不听他的解释，就将罪名定死了。
初离呼吸一滞，这话分明他曾经对暗九说过，如今明烛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他都还记得……
旬王的及冠礼，是在宫中进行的。封王十五余年还未出宫建府，在历朝皇子中这是前所未有的，足以体现了旬王有多受皇宠。
太子却看不得这些，旬王越受宠，对他继承皇位的威胁就越大。
如今是暗九跟着旬王的第十五个年头，过了年少时的轻狂冲动，暗九也到了而立之年，二人变得越发成熟稳重起来。
可旬王对暗九的感情还如年少时一样，只不过变得更加激烈和直白。
南方叛军起义，战乱不断，太子提议让旬王去平定叛军，朝臣几乎全部赞同。皇帝年纪越来越大，越发力不从心，太子收拢的势力逐渐变多 。
如今朝中竟再无一人护着旬王。
出征的前几天，旬王与暗九夜晚纠缠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二人结束后没来得及清理，旬王就抱着暗九吻了上去，迟迟不肯松开，直到暗九被亲的喘不过来气，这才轻轻推搡着旬王示意。
放开被吻的艳红的双唇，暗九轻靠在旬王怀里顺着气，旬王握着暗九的手，十指紧扣，舍不得松开。
这一趟南下出征，暗九不能同去了。
皇城中已无可用之人，暗九必须留下监视太子的动作，如今他们的处境非常艰难，纵是万般不舍，二人也不得不分开。
意外就发生在出征的前一天，太子虚情假意的来旬王宫中问候，并将暗九的腰扣当做临别礼送给了他。
腰扣这般私密的物品，太子的意思很明确，暗九是他的人。
旬王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太子又拿出了暗十三的名牌，并指明以前的暗九也是暗十三下的杀手。
十五年前的事情，旬王年纪太小早就记不清暗九是如何死的了，可确实暗十三到来之前暗九还活着。
旬王还是无法相信与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暗九会背叛他，或者说从一开始的接近就是有目的的，对他来说暗九不只是下属，更是爱人。
可就在当天晚上，他却亲眼撞见了暗九到了太子宫中，他可不记得何时命令过暗九在今晚潜入太子的宫中。
所有的事实真相摆在眼前，旬王彻夜难眠，暗九也一夜未归。
第二日暗九前来相送，他问他昨夜去了哪里，暗九却答不上来。
旬王恼怒之下掐住了暗九的脖颈将人撞在墙上，看着暗九露出无措的眼神，他心中怒气越盛，下手也就不自觉多了几分力气。
暗九不敢反抗，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倘若旬王现在要他死，他只能去死。
在最后一丝气息耗尽之前，旬王终于松开了手，暗九脱力的倒在了地上喘着粗气，不断的咳嗽。一枚腰扣摔在了他的脸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旬王一脚踹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那个前日还在床上对他说着甜言软语情话的人，如今用冰冷的声音质问道，“你当真是好本事，杀了暗九，还在我身边潜藏了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你对我当真一点感情也没有？”
“前不久宫中被害的那几个侍卫也是你干的？”
“下一个怕是轮到我了吧。”
……
穆宅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明烛带着安安和楸槐进入的十分顺利，初离那一剑，镇住了宅中所有的厉鬼，吓得他们都躲在了暗处。
初离抬手将寒光剑收了回来，还是悔恨不已。当时他急着出征，又狠不下心处置了暗九，便将其双腿打断，上了枷锁关在囚车中一同南下。
他偏激的认为是暗九辜负的他的真心与信任，可其实暗九才是被伤害辜负的那个人。
曾经犯下的错误终是要还的，可能当时暗九的心比他还要痛。
“还不快点跟上，又想耍什么花招呢！”楸槐进入宅中院子后见初离还待在原地，不耐烦的喊道。
明烛牵着安安的手，始终背对着初离。
“来了”，过去的错误无法改变，他只能用以后的时光来弥补，初离心想。
“嘭！”
初离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任何动作，穆宅的大门就关上了。
明烛他们听见动静后急忙退后想尝试将门打开，可面前就好像有一道结界一样，怎么也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