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小北路小学今天正值开放日。
言甜从包里摸出邀请函让保安检查,立刻就有负责引路的老师来带她到低年级的教学楼。言多多在一年级的火箭班,这时候正在上数学公开课,后排已经坐了不少家长,乌泱泱的全是人。
言甜找了个角落里坐下。
讲台上的老师正声情并茂,可落在言甜耳朵里就像催眠符一样,不多会,言甜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倚着墙壁睡着了。
她是被下课铃吓醒的。
公开课已经上完了,接下来的时间,由班主任带领家长和孩子一起参观校园环境。
言甜站起来,立刻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背着粉嫩嫩的小书包冲过来,抱住她的大腿。
“甜甜!”言多多委屈抬头,“我饿了,想吃饭。”
“那怎么办呢?”言甜同情地看着她,“我也饿了。”
多多脑袋上别着粉色小兔子的发夹,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一振一振的,压低声音说:“要不然,我们偷溜吧?参观校园没什么好玩的啦,以后再参观也可以鸭!”
言甜不赞同地看着她。
可是身体却很诚实,言甜拉着多多,趁着班主任不注意从人群里偷偷溜掉,穿过足球场向校门口走去。
“想吃什么?”言甜问多多。
“想吃炸鸡、蛋糕、草莓奶昔、哈根达斯、炒土豆、菠萝包、炸小丸子、鲜虾馄饨……”多多掰着手指头数,欢呼,“我要吃很多很多东西!”
言甜无奈:“好。”
足球场上有体育老师带着几个孩子在做热身运动,冷不防有一个足球滚过来,刚好停在她们俩面前。
体育老师吹着哨跑过来捡球,多多连忙敬礼,乖乖问好:“林老师早上好。”
林老师一看多多,笑了一下,招呼着问道:“多多,要干什么去呢?”
“嘘!”多多小心翼翼地说,“我们要偷偷溜走,别跟苗老师说喔!”
多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班主任苗老师。刚上学那会,娇气的多多不习惯集体活动,不单欺负同学,还总是闹着要回家,言闲无奈,拜托苗老师好好管教她。苗老师处理熊孩子有一套,几个星期下来,竟真的就把多多收得服服帖帖。
林老师会意地点点头,又看见牵着多多的言甜,眼睛微亮,礼貌问:“这位是?”
言甜莞尔,伸出手握了握,“林老师,我是……”
多多跳起来,赶在她面前,介绍道:“是我妈妈!”
她摇了摇言甜的手,甜甜笑道:“我妈妈今天不用出差,就来参加活动啦!”
林老师眼神一暗,很快调整好,礼貌笑着,和言甜握了握手。
离开后,把多多抱上后座的儿童座椅,言甜才找她算账道:“小姑姑什么时候变成妈妈了?”
多多理直气壮道:“言闲教我这样说的,他说你总是在外面招惹奇奇怪怪的桃花,以后如果再有人想认识你,让我就说你是我的妈妈!”
言闲太忙,又吊儿郎当的,不常陪多多。多多很不待见他,从来不叫他爸爸。
言甜揉了揉她的脑袋:“人小鬼大。”
言甜坐上驾驶位,插入钥匙,车却纹丝不动。
多多晃了晃小短腿,好奇:“妈妈,怎么啦?”
“没油了。”言甜没再追究她的称呼,看了眼表,“下车吧。”
多多伤心道:“草莓奶昔没有了吗?”
“有。”多多出生后和她相处时间最长,和她最亲。言甜舍不得看她难过,晃了晃手机,“我们打车去。”
言甜让多多站在树荫底下,叫了个网约车。
黑色,沪f2396v。
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手机立刻就没电了。
两分钟后,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宝马越过她们,停靠在路边,双闪灯打了两下。
言甜瞟了一眼车牌,确认没错,拉开后车座,先把多多抱了上去,自己才坐进去。
多多扯扯她的衣角:“妈妈,我要喝水。”
言甜拉开多多的小书包,找出一个粉色水杯,打开递给多多,又找纸巾预备多多要用,头也不抬,“师傅,去时代商场。”
汽车沉默地发动。
言甜看多多喝完水,才把水杯又收进去,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没电了。
言甜把长发拨到耳后,让多多背好书包,才问:“师傅,能收现金吗?”
“能。”又是良久,才有一道喑哑至骨的声线回答。
到十字路口,车也随之停下来。
言甜察觉不对,抬眼去望。
后视镜里,一双黢黑深沉的眼瞳正盯着她。
她心底下一揪,下意识地去按手机的home,想看订单详情,却没反应。
她才醒悟过来,手机确确实实没电了,成为一块板砖。
傅清深沉默地移开视线,继续开车。
他握在方向盘上的左手,用力到骨节发白。路遇一两个减速带,车身有小小的颠簸,风铃声细碎地传来。
风铃又挂回到原处。
车前端坐着的福仔娃娃摇头晃脑,弹簧支撑的脑袋一抖一抖,笑眯眯地偷看她。
就像傅清深一样,也很喜欢偷偷看她。
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他那时候总是坐在倒数第二排,言甜数学课的时候经常走神,支着脑袋东南西北地乱看,每一次回头,总是看见他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
他的目色很欲。
眼瞳深深,那么用力地看着她。
用力到竭尽全力,像是看一眼少一眼的那种。
言甜每次都被他看得心乱意躁。
这一次亦不例外。
幸好时代商场不远,很快就到了,尴尬至极的气氛有所缓解。傅清深找了地下停车位停好车,车锁解开。
言甜牵着多多下车,看一眼车牌。
沪f2396t
操,果然是上错车了。
就一个字母的细微差别。
多多很粗神经,礼貌地甜笑,朝傅清深挥挥手:“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言甜面无表情地轰然一声把车门关上,牵着多多快步离开。
身后又有门开又合的声音,她的胳膊倏然被扯住,傅清深的气息徒然逼迫而来,漆黑胜墨的眼瞳寂静到没有波澜起伏,他猛然贴近。
“言甜。”他竟在笑,只是寡淡到不入眼底,声线喑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谁啊。”言甜莞尔,“我应该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