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龙头山
“哇——哇——”
天空上有乌鸦在盘旋，越飞越低，间或低冲下去，停留在野外一处巨大的焚尸坑里面，尖尖的鸟喙从尸体上撕下一块块皮肉吞入腹中。
李三月梦见自己站在天桥底下，看着躺在烂棉被里面的乞丐老人。
他的手上还拿着几个装在塑料袋里的包子，他记得是2块钱一个买来的。
老人的面容早已看不清，但李三月清晰地知道，这是哪里，这是他一切的开端。
猛的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李三月睁开了眼睛，停留在他胸口上的乌鸦“哇”的一声，振翅飞远了。
李三月吃力的坐起来，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尚且不知道，这个镇子，还能有这么多尸体！
大部分都是男人，都是刀伤，枪伤，各种死法，四肢不全的也有，全部被填在这个大坑里面。
他人小，被扔在尸坑的中间，身子底下是冰冷僵硬的其他尸体。
李三月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下，半是害怕半是愤怒。
他在牛圈挨打时流了很多鼻血，胸前一片血渍，他想活下去，就必须得爬出这座对于六七岁孩童来说过于深的尸坑。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眼下也不讲究什么，从空间拿出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又拿出巧克力含在嘴里。直到身体那股眩晕感觉褪去，才摇晃着站起来，慢慢朝边缘挪去。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脚底下踩着和自己一样的同胞尸体，头顶上是不知道何时会再出现的敌人，时间争分夺秒的过去。他累出一头汗，终于摸到了坑洞边缘。
可是，怎么爬上去？
李三月仰着头，看着洞口的天空，不算堆叠的尸体，这里最少有三米高，他也才一米的样子。
难道，就要在坑洞里面等死吗？
不，绝不！
李三月翻找着空间可以用的东西，突然找到了自己放在角落的工兵铲。他急忙拿出来，如果能够铲出两个台阶，他就能爬出去了！
说干就干，眼下天色已暗，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些日本兵就会过来，他急忙的开始挖台阶出来。
如果是成年人，一个台阶四五分钟就能成型，可是他现在的身体，光拿起铲子都费劲，咬着牙憋着气去铲土皮，花了十多分钟，才铲出自己半个手掌宽的痕迹。
李三月不敢休息，现在的每一分时间都可能是生命倒计时。他想活着，在这个时代，去找回妹妹，如果可以，他愿意去为打击侵略者贡献力量！
夜色黑沉，李三月堪堪铲出来一个台阶，他试了试可以踩上去，便站在台阶上，铲第二步台阶。
就在他全神贯注铲土时，一束探照灯照进了坑里。
李三月吓得手上铲子掉了下去，同时自己也被几束探照灯照着。他闭上眼，恨自己太过胆小，错失良机。
也许，下一秒，就会有一颗枪子飞过来，射进他的胸膛。
他可以去下一个世界，重新活着，可是李玉娘怎么办？李有顺，金娥死前都要护着他们兄妹俩，他作为哥哥，没能照顾好妹妹！
李三月迟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枪子，他睁开眼，看到尸坑对面，一个十五六岁穿着军装的少年，对身边的日本兵说了句什么，日本兵点头鞠躬，向李三月走来。
李三月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日本兵抓着拖到了军装少年面前，被压着跪下。
军装少年，半弯着腰，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捏住了李三月的下巴抬起来端详。
“你，是个奇迹，活下来，这里。”
少年会一点中国话，不甚熟练的把玩着李三月。
“卡哇伊”少年眼里泛着兴趣的光，像抓到一只喜欢的猫狗一样。
李三月猜测少年是侵略者里面什么首领的儿子，跟着一起来这里。
李三月很想推倒这个少年，打他，咬他，质问他，为什么要来侵略自己的国家，可是，跟这些人，你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少年松开手，纡尊降贵的拉起李三月的左手，朝身后汽车走去。
变故在此刻发生，一声枪响划破夜色，汽车探照灯被打碎，四周有人向日本少年这伙人冲过来。
日本兵迅速聚拢，把少年包围在中间，嘴里叫喊着什么！
李三月不想跟少年走，他趁乱试图将手拽回来，奈何少年捏的太紧。
少年不知道说了什么，拉着李三月就要上车。
情急之下，李三月侧过头狠狠一口咬在少年手背上，鲜血瞬间融入喉咙，腥味呛的李三月作呕。
少年松开了手，反手一个巴掌将李三月扇飞在地。
长了牙的宠物，需要教训。
李三月看少年夜色下双眼锁定自己，如同捕猎一样，嘴角咧开一个可怕的笑容。
李三月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传递到心口，他顾不得四周的枪声，着急忙慌的沿着一个方向就跑了出去。
枪声越来越密集，日本兵拉着少年上车，少年如何争执都无法反抗，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少年，至于溜走的那个小孩，并不能成气候。
李三月闭着嘴，尽力调整呼吸，趁着个子小，在夜色下四处蹿躲，飞快扑入了周边的荆棘丛里，沿着一个方向直直朝山上跑。
不能停下，不能回头，要活着！
李三月拼着一口气，一直跑到山腰，看着有一点记忆的山腰，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曾经跟着爹娘来过一次的龙头山！
他的双腿再也跑不动了，瞬身衣服被鲜血，汗水打湿，脸上，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伤口。整个人脏兮兮又惨不忍睹。
李三月来到当时李有顺找榆钱的那里，缩在一座大石头的凹陷背风处，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一阵咳嗽，吐出一口淤血，吐出了，胸口反而感觉呼吸顺畅了一点。他拿出一瓶矿泉水，慢慢喝着，又拿出几个馒头，大口大口的吃完，一连吃了四个馒头，才感到饱腹。
此时天色已经黑的深沉，龙头山底下枪声也停止了。李三月不敢拿灯出来，他翻出一件冲锋衣穿在身上，又拿出一把匕首捏在手上，再也抵抗不住睡意，缩在石头缝隙里，沉沉睡去。